林薇站在A栋教学楼前时，晨雾刚散。
她仰头望了眼爬满常春藤的墙面，新生终端在腕间轻震——307会议室的指引图标正发出淡蓝色荧光。
昨夜实验室里陆洋的冷笑还在耳边，周明远教授审视的目光像根细针，此刻都被她压进意识深处。
今天的课题小组会，或许能撕开这潭深水的第一道涟漪。
推开门时，会议室里己经坐了三个人。
靠窗位置的女生最先抬头，是苏雪。
她穿了件浅灰色针织衫，发尾用珍珠发卡别着，见林薇进来立刻起身，把旁边的椅子往桌下拉了拉：“林学妹，坐我旁边吧。”声音像浸了温水的棉花，连空气都跟着软了几分。
“早。”林薇点头，目光扫过另外两人。
靠墙的男生正低头摆弄平板电脑，黑色卫衣帽子压得很低，只露出半截苍白的下巴，手指在屏幕上快速划动，发出细碎的点击声。
另一侧的短马尾女生正啃着草莓面包，见林薇看过来，脸颊鼓得像仓鼠，抬手挥了挥：“我叫程棠，同学乙是你给我起的代号吗？”她笑起来有颗虎牙，面包屑沾在嘴角，“昨天迎新会你站在台上的时候，我就觉得你超酷的！”
林薇被她首白的热情烫了下，喉间泛起极淡的笑意：“是系统分配名单上写的‘同学乙’。”
“那我以后叫你薇薇好不好？”程棠己经从帆布包里摸出湿巾，仔细擦掉嘴角的面包屑，“苏学姐说你是基因学天才，我可崇拜天才了！”
“小棠。”苏雪轻轻碰了碰程棠的手背，目光带了点无奈的宠溺，“先听组长说任务。”
“组长？”林薇挑眉。
“是我。”低哑的男声突然响起。
戴帽子的男生终于抬起头，露出一双深褐色的眼睛，眼尾微微下垂，倒显得神情比实际更冷，“陈默，大三生。”他推过桌上的平板电脑，屏幕里是份高亮的课题文件，“陆洋学长说半小时后过来说明任务要求。”
林薇的手指刚触到平板边缘，门就被推开了。
陆洋穿着剪裁利落的银灰色西装，胸针上别着代表“优秀学员”的蓝星徽章，在晨光里晃得人眼花。
他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拎着个黑色文件夹，走到主位时故意用鞋尖踢了下桌脚，木桌发出刺耳的吱呀声：“让你们久等了？”
“没有。”陈默的声音像块冰。
陆洋仿佛没听见，把文件夹“啪”地拍在桌上，封皮上“基因片段提取数据模型”几个烫金大字刺得林薇眯起眼。
他扯了扯袖扣，目光扫过众人时在林薇脸上多停了两秒：“课题很简单——提取α - 7型稀有基因片段的完整数据模型。”
程棠的草莓面包“咚”地掉在餐盘里：“α - 7？那不是去年《基因学刊》上说的，全球只有三例样本的……”
“没错。”陆洋勾了勾嘴角，“学院实验室只有半管稀释过的样本，期限是三天。”他从文件夹里抽出张纸推过来，“这是实验规范，违反一条就取消小组资格。”
会议室里的温度似乎降了两度。
苏雪的手指在桌下轻轻攥紧，指节泛白；陈默的喉结动了动，低头时帽檐阴影更深；程棠的眼睛瞪得溜圆，像被踩了尾巴的小猫。
林薇的指甲在掌心掐出浅痕。
她记得昨夜在周明远实验室见过类似的样本编号——主脑技术碎片里，α - 7基因是破解基因锁的关键材料之一。
陆洋不可能不知道这个课题的难度，他在设局。
“有问题吗？”陆洋的声音里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挑衅。
“需要样本存放位置。”林薇开口，声音平稳得像精密仪器，“还有实验室开放时间。”
陆洋的瞳孔微微收缩，很快又恢复成懒散的笑：“样本在B区302冷藏柜，实验室24小时开放。”他站起身整理袖扣，经过林薇身边时压低声音，“别让我失望啊，天才。”
门“砰”地关上后，程棠立刻扑到林薇身边：“薇薇，这根本不可能！三例样本都是濒危物种的，咱们只有半管稀释液，三天连基础检测都做不完！”
苏雪按住程棠的肩膀，转向林薇时目光里带着询问：“你怎么看？”
林薇没说话，指尖轻轻敲了敲桌上的实验规范。
第二页最后一条被红笔圈着：“禁止使用非学院授权的辅助工具。”她想起昨夜在周明远实验室感知到的基因流动——那些仪器的运行模式，或许能绕过常规检测手段。
“分工。”她突然开口，“陈默，你负责调试光谱分析仪，重点调整α波段的接收频率。”陈默抬头，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点头，抓起平板快步离开。
“小棠，”林薇转向程棠，“你去B区302取样本，路上顺便借三台恒温振荡器——就说陈默需要。”程棠愣了两秒，猛地握拳：“保证完成任务！”她抓起书包往外跑，马尾辫在身后一跳一跳。
“苏学姐，”林薇最后看向苏雪，“麻烦整理近五年所有α - 7相关文献，重点标注基因链断裂点的位置。”苏雪的眼睛亮起来，她掏出笔记本快速翻页：“我记得《跨物种基因研究》里有篇案例，可能用得上。”
会议室里的人陆续离开后，林薇独自留在桌前。
她闭上眼睛，意识沉入那片熟悉的黑暗——那里有无数银线交织成网，是基因能量流动的轨迹。
当她集中精神，那些银线突然开始扭曲，其中一缕泛着幽蓝的光，正是α - 7基因的特征。
“原来如此。”她低声呢喃。
稀释样本里的有效成分被包裹在蛋白质壳中，常规方法会破坏结构，但如果用调整后的光谱仪发射特定频率的波……
三小时后，实验室里响起仪器的嗡鸣。
陈默调试的光谱仪发出淡紫色的光，程棠抱着振荡器冲进实验室时，额角还挂着汗：“借到了！不过管理员说只能用两小时——”
“够了。”林薇接过样本管，手套上的纳米传感器开始升温。
她将样本滴入振荡器，设定好频率后转头对苏雪：“文献里的断裂点在第47个碱基对？”
“47和112。”苏雪举着平板，屏幕上是高亮的文献截图，“但案例里用的是活体样本，咱们的是……”
“所以需要修正系数。”林薇的手指在操作台上快速敲击，“陈默，把光谱仪功率调到30%。”
仪器的蜂鸣声突然变高。
林薇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值，呼吸逐渐急促——那些银线在意识里清晰起来，蛋白质壳正在剥落，露出下面细若游丝的基因链。
“记录！”她几乎是喊出来的，“波长327纳米，持续17秒！”
苏雪的笔在纸上飞转，程棠的振荡器“叮”地一声停止，陈默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
当最后一个数据点被记录时，实验室里陷入短暂的寂静。
“完成了？”程棠的声音发颤。
林薇看向屏幕，α - 7基因的螺旋结构正完整地呈现，断裂点的位置与文献完美吻合。
她摘下手套，掌心全是汗：“完成了78%。剩下的需要验证。”
“不可能。”
冰冷的声音从实验室门口传来。
陆洋倚着门框，手里捏着份文件，指节因为用力泛白：“你们用了违规方法。”他大步走到操作台前，指尖重重戳向光谱仪的参数记录，“调整α波段频率属于‘非授权辅助工具’，违反第12条规定。”
林薇的目光落在他颤抖的睫毛上——那是说谎时的微表情。
她想起犯罪侧写课里的结论：人在刻意强调某条规则时，往往是想掩盖真正的漏洞。
“我们可以重新提交方案。”她语调平稳，仿佛没看见陆洋紧绷的下颌，“苏学姐，把记录备份。”
苏雪的手指在平板上快速操作，目光与林薇相撞时微微一顿——她明白，所谓“备份”不过是幌子，真正的完整数据己经存在林薇的终端里。
陆洋的太阳穴跳了跳，他扯了扯领带，声音拔高：“今天下班前必须重新开始！”说完转身就走，皮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格外急促。
“他刚才……”程棠看着门被摔上，突然压低声音，“我上周值夜班时，看见他从302实验室出来。怀里抱着个银色箱子，像装样本的那种。”
实验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林薇的呼吸顿住。
她想起昨夜周明远实验室里缺失的样本编号——α - 7，或许就是陆洋偷走的。
“小棠，”她按住程棠的肩膀，“你记得具体时间吗？”
程棠咬着嘴唇点头：“周三凌晨两点十七分，我起夜去接水，刚好看见。他没发现我，因为我躲在楼梯间。”
苏雪的手指攥紧了笔记本：“如果能拿到监控记录……”
“但302的监控上周坏了。”陈默突然开口，他不知何时走到了实验室门口，“我帮管理员修过，内存卡被取走了。”
林薇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看向窗外，夕阳把玻璃染成血红色。
陆洋的身影正穿过草坪，脚步快得几乎要跑起来。
“他怕了。”她低声说，目光扫过操作台上的基因图谱，“怕我们真的完成任务，怕我们发现他偷样本。”
程棠突然抓住她的手腕：“那我们要……”
“先稳住。”林薇打断她，“明天他会再来，带着更紧的限制。”她看向苏雪，“学姐，麻烦联系监控室的王老师，就说我们需要调阅上周三的走廊监控。”又转向陈默，“你去借台高分辨率扫描仪，今晚我们重新整理数据。”
程棠用力点头，眼睛亮得像星子：“我今晚不回宿舍了，帮你们守着样本！”
实验室的灯依次亮起时，林薇的终端突然震动。
她低头，是条未署名的消息：“注意院长办公室的深夜访客。”
她抬头望向窗外，暮色里，院长的办公楼正亮起一盏孤灯。
陆洋的身影闪过走廊，手里的银色箱子在路灯下泛着冷光。
林薇的手指轻轻抚过终端屏幕，嘴角勾起极淡的笑。
她知道，真正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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