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考前与考后
孙雨南从不懂什么叫成全。
看到有人躲着她，她偏要上前去问对方的成绩。院子里的阳光正好，照在那些想要躲避的身影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虎柱，你考了多少分？”她的目光紧盯着那个想往人群后面躲的男生，语气里带着不容逃避的强硬。
阳光下，虎柱的脸上沁出细密的汗珠，他下意识地揪着衣角，目光游移不定。顿时成了众人注目的焦点，脸上的尴尬更甚。
“差...差一点点就能拿到九十了。”他支支吾吾地说道，声音越来越小。
孙雨南眯起眼睛，眼底闪着玩味：“那一点点究竟是多少呢？你这心虚的样子，让我都有点害怕了。”她向前迈了一步，逼得虎柱不自觉地后退。
那些昂首挺胸、眼巴巴等着她问的学生，孙雨南从不搭理。她就喜欢挑这种底气不足的下手。就像自己当年淋过雨，现在就爱撕别人的伞一样。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学生们屏住呼吸，等待着事态的发展。
“虎柱，你这次到底考了多少分呢？”终于有同学按捺不住，打破了沉默。
“是啊，快说吧，孙老师还等着呢。”此话一出，更多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
虎柱的额头上渗出更多汗珠，他用袖子胡乱擦了擦，偷偷瞄了眼孙雨南的表情。那张总是带着几分凌厉的脸上，此刻竟看不出喜怒。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81分。”
话音刚落，周围响起几声倒吸冷气的声音。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孙雨南非但没生气，反而松了口气，嘴角甚至挂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我还以为你说的差一点是差个二三十分呢。81分对你来说，已经算是超常发挥了。”
这话听在虎柱耳朵里，既像是表扬，又像是在损他。阳光下，他的脸涨得通红，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
张秀宇考95分是正常水平，他考81分却是超常发挥，这对比实在太明显了。院子里的空气似乎都变得燥热起来。
“确实是运气不错，”虎柱只能老实承认，声音里带着几分自嘲，“考前刚好练过几道同类型的题，要不然我能考到60分就不错了。”
研发处的学生们日常工作就要和数据打交道，基础扎实。就算是以前学过又忘记的知识，重新捡起来也很快。每天和机器打交道的经验，让他们在处理数学问题时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其他工人子弟就没这个优势了。他们大多来自生产一线，平日里接触的都是具体的操作，要重拾书本上的知识着实不易。
虽然突击补习的效果比不上张秀宇他们，但每门课提升个二三十分，总分也能上去不少。这段时间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五百分的总分，在场的人最低也有三百分。像张秀宇、陈实诚这样的尖子生，更是考到了四百多分。成绩出来的那一刻，整个院子里都洋溢着喜悦的气氛。
“孙老师，我这个分数能上大学吗？”虎柱忐忑地问道，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当然能。”孙雨南斩钉截铁地说，语气里带着前所未有的笃定，“本省的重点大学都有希望。”
据她所知，今年本省的录取分数线应该在二百六十分左右。只要没啥意外，在场的人都能上个不错的学校。这个消息让院子里的气氛更加热烈起来。
时隔多年恢复高考，大家都没有什么经验可以借鉴。填报志愿时，很多考生都是一头雾水。有些人翻来覆去地研究招生简章，有些人则四处打听消息。
有些名校因为知名度不够，报考的人少，甚至收不够学生。这种情况在偏远地区尤为明显。以虎柱的分数，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捡个漏。
不过院子里有二十五个比他分数高的，这个便宜估计轮不到他占。想到这里，孙雨南的眉头微微皱起。
“行了，都回去和家里人商量商量报考的事吧。”孙雨南挥了挥手，目光扫过每一个学生的脸庞。
犹豫片刻，她又补充道：“实在拿不定主意的，随时可以来问我。”话语里透着几分难得的温柔。
话音刚落，院子里的学生们忽然整齐划一地站直了身子，齐声说道：“谢谢孙老师，孙老师辛苦您了！”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们永远都是您的弟子！”
这突如其来的仪式感，让孙雨南一时不知所措。她强忍着眼眶的酸涩，快步走回房间。
“这群小笨蛋，怎么这么会整这些仪式感的东西。”她扯着韩震宇的袖子，声音里带着几分哽咽。
韩震宇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现在不嫌他们烦了？”
“课都结束了，还烦什么。”孙雨南抹了抹眼角，“之前还真是烦人，现在反而有点舍不得。”
毕竟一起相处了半个多月，每个人的表情、动作都深深印在脑海里。等通知书下来，大家马上就要各自奔向不同的方向了。想到这里，她心里泛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震勇考了四百分，能去金陵上大学了。”她靠在韩震宇肩上，声音轻柔，“就是不知道我大哥小虎这次考得如何。”
“有你在这儿遥控指挥，他们肯定没问题。”韩震宇安慰道，手轻轻抚过她的发丝。
孙雨南抬起头，眼里带着期待：“你去军校进修的事定下来了吗？我可不想一个人在金陵。”
“你先去，我一定会想办法过去的。”韩震宇的声音坚定而温柔。
“那我年前去金陵看看，先买个院子，开学好有地方住。”孙雨南的语气里带着憧憬。
她对录取通知书充满信心。这里是军事研究院，谁敢截她的通知书？那种事情只会发生在乡下，被大队支书压着的考生身上。
第二天一早，韩震宇在她耳边轻声提醒：“假期用完了，该去上班了。”
孙雨南一个打滚，发出一声哀叹。被子里的温暖让她不愿意动弹。
诗和远方固然美好，但眼前的苟且也得继续。在成为大学生之前，她还得先当个好职工。这个认知让她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收假的不只她一个，考完试的学生们也都回来上班了。工厂的机器轰鸣声又重新响起，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
“孙老师，今天的水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张秀宇笑嘻嘻地说，眼睛弯成了月牙。
“谢谢。”孙雨南有些尴尬地应道。
昨天还感动得想哭，今天就又见面了，真是闹了个大笑话。她暗自庆幸没有在学生面前掉眼泪，不然就更丢人了。
平时装得冷淡一点，果然是对的。她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
工厂里的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但每个人心里都知道，生活即将迎来巨大的改变。那些曾经遥不可及的梦想，正一步步变成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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