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六十九章·驿馆迷局
邺城官驿的青砖院墙爬满了枯藤，卯时的晨雾在墙头凝成细密的水珠。我站在驿丞值房外，看着老驿卒用铜钥匙打开厚重的榆木门，锁舌弹出的声响在寂静的晨光中格外刺耳。他右腿微跛——这是二十年前赤壁之战留下的箭伤。
"陆先生来得早。"老驿卒将钥匙串拴回腰间，七把铜匙的磨损程度各不相同。他转身引路时，官靴上沾着的红泥在青石板上留下模糊的脚印。穿过回廊，马厩里新换的草料散发着异常的辛辣味，几匹驿马不安地踢踏着前蹄。
关玥己在甲字房前伫立多时。她的铜钥匙刮过门框上的雕花，木屑簌簌落在青砖缝隙里。我佯装查看驿簿，指尖在"荆州来使"的记录处停顿——墨迹边缘泛着靛蓝，显然是掺了特殊药汁。
"近日南边来的公文多。"驿丞周勉捧着暖手炉现身，炉身上螭龙纹与官仓印信如出一辙。他说话时炉灰从指缝漏下，在驿簿上洒出几道弧线。关玥突然咳嗽，袖风带翻砚台，墨汁泼湿了"建安九年冬"的纪年。
后院传来沉闷的凿击声。我借口更衣绕到马厩后，见三个马夫正在修理草料槽。刨花堆里混着几片异色木屑，断面年轮间嵌着黑硝颗粒。墙角的水槽里泡着几块特殊的马鞍革，边缘染着诡异的绿色。
回到前院时，一个信使正在交割文书。他虎口的新伤还渗着血丝，包袱系绳打着江陵水手特有的双环结。周勉盖印的动作带着韵律，官印抬起时在公文上留下浅淡的"寅"字压痕。
"这批急递需午时前发出。"周勉将回执递给我，食指在封泥处重按三下。走出驿馆大门，封泥背面黏着片薄如蝉翼的桦树皮，上面针孔密布，连成邺城武库详图，东南角标着火焰纹。
街角的算命瞎子突然拦住去路。他摊开的卦图上，铜钱排成箭头形状。当我递过几枚铜钱时，他枯瘦的手指攥住我手腕："驿马南驰，最忌东风。"
驿馆油灯下，桦树皮在火焰上烘烤显出密文："甲子夜，举火为号"。关玥挑开灯芯，灯油在桌沿流淌，恰好勾勒出米仓山地形图。
三更梆子惊起檐下宿鸟。驿馆后墙翻出西条黑影，最后那人怀揣的包袱被树枝勾破，漏出半截荆州水军的信号旗。我拾起墙根遗落的驿卒腰牌，背面沾着未干的靛蓝染料。
次日清晨，驿馆多了个新来的马夫。少年刷马时，衣领下若隐若现的箭疤在晨光中无所遁形。周勉查验公文的速度比往日急促，印章落在纸上的声响惊飞了栖在檐下的鸽子。
暴雨突至的午后，我佯装避雨再入驿馆。雨水在院中汇成细流，冲开马厩角落的浮土，露出半截烧焦的《驿传律》。关玥假意滑倒，散落的竹简中混着三枚特制铜钉，钉帽刻着微缩八卦图。
"大人当心。"周勉搀扶时，后颈刺青从官服领口一闪——浪吞残月的纹样与药铺掌柜颈后的标记别无二致。
暮色中，马厩里那匹青骢马不翼而飞。守夜老卒醉倒在草料堆旁，酒葫芦塞子嵌着粒黍米。我在他靴底刮出半片龟甲，裂纹间填着的黑硝拼出残缺的"卯"字。
五更天最黑时，值房传出铁算盘声。透过窗纸破洞，见周勉正在核验驿券，算珠滑过"荆州来使"项时，指尖蘸的不是朱砂而是靛蓝。砚台压着的素帛渐渐显影，墨字淋漓："十万箭己入库，待东风起运"。
驿道方向忽传来马蹄声。我扑到望楼时，见十二匹驿马正披着怪异的马衣——布料补丁拼出的竟是诸葛八阵图。领头马匹的铃铛突然炸裂，飞溅的铜片在官道上排成箭头，首指东南方的江陵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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