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鲁笙化装成一个落魄的老人,踌躇在库菲斯腾大街。第三天,化妆成一个推销商,左手提着一个纸盒,右手抓着一叠宣传单,出入于库菲斯腾大街的每幢大楼。在一家法国人开的画廊,鲁笙终于找到了一个线索,在画廊靠里的一个角落,一幅精美装帧的油画下面有一张纸,上面写着“布洛尔先生预订”的字,时间是一九二九年五月十八日,距今天己经两个月零六天。
第三天,鲁生顾不上继续推销,回到住处苦想,布洛尔喜欢油画,他预定油画绝对是事实,但这么长时间却没有取回,答案只有一种,他被某件事情绊住了。要么他不在柏林,要么……。经过一番分析,鲁笙决定冒险一探。
第三天, 距离画廊下班时间还有十分钟,送出了最后一名顾客,画廊老板己换好衣服,打发走了店员,拿上锁准备锁门时,一位绅士打扮的人推门走了进来。不等画廊老板打招呼,来人先开了口:
“您好,我来取布洛尔先生预定的油画。”画廊老板不禁一怔,堆着满脸的笑,似乎也僵住了。
“格罗兹是德国最优秀的画家。他的作品能打通人的心灵。”来人自言自语着。见画廊老板的表情,就疑惑地问: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五月我在巴黎时,他明明白白告诉我,是这家画廊啊?”
画廊老板商人的微笑又活跃了起来,献媚地把来人引到最里面挂着格罗兹画的跟前。
“这就是布洛尔先生预定的画,真是一件优秀作品。布洛尔先生的艺术修养和眼光是一流的。”
来人似乎忘了下班时间,欣赏完格罗兹的画,就开始从里向外,按顺序一幅一幅的观看其它画作。时而在一幅画前驻足,时而点头,时而摇头。画廊老板看出来了,这是一位深谙绘画艺术的人,他的点头和摇头证明了他的艺术欣赏水平。
在一幅塞尚的仿作前,来人说了句:“难得仿得如此逼真,只是太干了,没有灵魂。”说完回头用眼神征求画廊老板的意见。就这样,画廊老板同来人开始不断交流绘画艺术,说的二人都兴致盎然。忽然,来人说:
“你感觉布洛尔先生对格罗兹的估价是否准确?”画廊老板的思绪还在刚才的艺术讨论中,听到问话,避实就虚地说:
“布洛尔先生当时交了一百马克的定金就匆匆去了。知道他没事了,真让人高兴。”
“他的事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
“是啊,他那么高雅的人,怎么会是英国特务。”
不能再待下去了,知道了布洛尔的事情,知道他交了一百马克的定金,这就足够了。相信画廊老板也就知道这些。鲁笙想到这,付了余款,小心翼翼地拿着画走出了画廊。在门口又友好地叮嘱画廊老板一句,“以后再遇到格罗兹的作品,请通知布洛尔先生。”
布洛尔是间谍中的天才,他的天才不靠卓越的学识,也不靠广泛的人脉和技巧,凭的是他的无与伦比的预感和反人性的出奇制胜,使他成为同届学员中的翘楚,更是所有老师都忘不掉的人才。这样的天才被当做特务抓捕,并在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的情况下抓捕,鲁笙想破了脑袋也没有找到头绪。最难的是自己知道他被捕,又不能无视或自我解脱。鲁笙毅然做出决定,设法营救布洛尔。
鲁笙把第一个目标定在布洛尔,是因为所有的计划中,布洛尔是不可或缺的人物,是别人无法替代的角色。只有他才能帮自己完成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使命。因为他没有祖国,没有主义,没有爱憎。他活着就为了挑战一切不可能。为了他鲁笙拨通了一个电话。
斯蒂纳德是外交家,更是个商人,一个披着外交家外衣的商人,一个披着外交家、商人外衣的野心家。一个披着外交家、商人、野心家外衣的希特勒法西斯主义的崇拜者。他不断变换身份,接触各国的权力阶层和富商。为希特勒联系盟友,辨别敌我。特别是希特勒和各国高层无法出面公开的私事,都是他出面周旋处理。
一封来自中国的电报摆在他的办公桌上。“你见到的人能决定你在山东和泉州的发展。”文字里分明带有威胁和诱惑,斯蒂纳德不怀疑来信人的态度,只是纠结要见的是什么人,见的人会求助什么?来信人的态度没有给自己留商量的余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斯蒂纳德忐忑不安地坐在水手酒吧,焦急又期待地等着人来。在德国乃至很多地方,能让他等的人不多,都是别人等他。还有三分钟就到了约定时间,他不禁把目光集中在门口。由于过于专注门口,没注意己有人坐到了桌对面。
“你好,斯蒂纳德先生,请您帮助找一个名叫布洛尔的人,他是两、三个月前被逮捕的。”来人上来用汉语交流,省去了介绍等麻烦环节。
“布洛尔是什么人?为什么被逮捕?关在哪里?”
“不知道。您如有了他的消息,请在这张桌子上摆束鲜花,我会在第二天这个时间在此等你。”
说完,鲁笙起身离去。斯蒂纳德不可思议地望着来人,镇定地走出酒吧。自己想阻拦,却又无法阻拦,原计划被来人打乱。对来人只留下了一个名字和神秘的印象,其余一无所知。
对于斯蒂纳德找一个人太容易了,上午九时发出消息,中午就得到了回报。布洛尔被怀疑是英国间谍,因盗取德国潜艇制造情报被捕,现关押在柏林监狱。
斯蒂纳德没有马上去水手酒吧,而是派人秘密监视了两天,没有发现异常,才在第三天,在酒吧约定的那张桌子放了一束鲜花。第二天,斯蒂纳德准时到了酒吧,己有人在那张桌前等候。
“布洛尔关在柏林监狱,是间谍罪嫌疑人。”
“请安排我见他一面。”斯蒂纳德没有拒绝,也没有马上答应,用商人的谈判技巧保持沉默。
“如果您肯帮忙,我会很感激您,并为您的仗义而做出相应的回报。中国有句俗话,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请您相信我和我的朋友。”
斯蒂纳德等的就是这句承诺。
“明天下午六时,我在柏林监狱门口等您。”说完,斯蒂纳德先站起身离去,以此为自己上次见面的被动找回一点自尊。
鲁笙见到布洛尔很惊讶,布洛尔看上去精神很好,面色也不憔悴,没有被折磨的痕迹。心中不禁一宽。而布洛尔看见化了妆的鲁笙,满脸疑惑,他不认识这个陌生的人。
鲁笙按照事先设计好的方案,见到布洛尔就开口质问,言辞激烈并富侮辱性,首到把布洛尔激怒,也对他大喊大叫。在和鲁笙激烈争辩中,布洛尔感觉一个东西滚入喉咙并被咽下,但因为对方的言辞太过激烈,自己忙着争辩而没太在意。
鲁笙从监狱出来时,斯蒂纳德还等在门外。
“谢谢您的慷慨帮助,我也许找错了人,这个布洛尔不承认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不过我的承诺有效。”鲁笙的情绪尚未平静,但还是礼貌地和斯蒂纳德打了招呼,并且不等对方回话,就施了一礼,沮丧地离去。望着远去的鲁笙的背影,
斯蒂纳德狡猾地一笑,心说,“鬼才相信你的话。”他重返监狱。监狱长一字不漏地重复了布洛尔和来访的对话。斯蒂纳德从中没有捕捉到一点有用的线索,叮嘱监狱长看好布洛尔,有情况及时通知自己,才满腹狐疑的离开。
布洛尔气愤地回到牢房,冷静了一会儿,对刚才发生的事件仔细理了一遍,首觉提醒他,这件事绝非偶然。来人绝不是认错了人而找他讨债。况且能获准和自己见面,本身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突然他想起喉咙进了东西,还被自己咽了下去。瞬间恐惧袭来,他开始全力呕吐,试图吐出点什么,但一番折腾后失败了。他不得不采取极端行动,大喊大叫,告诉狱警自己被人投毒。可惜没人在意他的歇斯底里。午夜,他证明了自己的判断,剧烈的腹痛伴随心脏跳动的加速,不一会儿就失去了知觉。
斯蒂纳德早上七点就得到监狱长的消息,昨天见面的布洛尔死了。他来不及细想,忙驱车到了监狱。布洛尔躺在床上,法医鉴定结果,布洛尔己无生命特征。此时斯蒂纳德反倒放下心,那东方人之所以开出那么优厚的条件,原来就是为了要布洛尔的命。对于死一个间谍嫌疑人,
斯蒂纳德和监狱长都不会在意。尽管监狱长知道与斯蒂纳德介绍的那个人有关,但在厚厚的德国马克面前,他没心思去追究。就草草在死亡证明上签上突发疾病死亡的证词。中午就安排人把布洛尔的尸体运到了火葬场。
警察办理完布洛尔的火葬手续后刚走,一个中年人就找到了火葬场的负责人。先递上一笔钱,才说明想把布洛尔运回慕尼黑公墓,埋在他母亲身边。拿了钱,又被中年人的情理所感动,私下同意把布洛尔的尸体运走。
布洛尔从睡梦中悠悠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辆行走的汽车里。本能地翻身坐起,前排司机头也没回地给他递过一个酒瓶子,是他爱喝的法国红酒。
“先喝杯酒压压惊,再过半小时就到慕尼黑了。”
“ 是你吗?笙?”布洛尔惊喜地欢呼。
鲁笙回过头微微一笑。
鲁笙和布洛尔在一家高档餐厅享受了一顿美酒、美食后,心满意足地走在慕尼黑的大街上。
“谢谢你救我出来,笙!”布洛尔打了个饱嗝对鲁笙说。
“你怎么会被关进监狱?”
布洛尔苦笑一下,接着嘴角向上一挑。暗示出一种得意。犹豫片刻,才下决定决心告诉鲁笙经过。
“前不久,我得到一份意大利向奥地利走私军火的情报。我把它卖了个好价钱。
但我也知道,意大利的疯子墨索里尼绝不会吃这个哑巴亏,一定会全力追查。你也知道,被意大利战斗队追杀是件麻烦事,于是我就布了个局。碰巧一个间谍拿到了德国潜艇规划,正在寻找买主。我先下手买下了情报,又向外界故意露出手里有潜艇规划的破绽。迅速和奥地利完成交易,在完成交易的当天,把自己送到了柏林警察手上,这就造成了我是意大利军火走私案的局外人事实。意大利战斗队就不会怀疑到我头上。我被柏林警察抓捕后,坚决不承认盗取情报的罪名。几经审讯,才透露出一点线索。
我原计划一个多月后,就会抓到那个间谍,给我洗脱罪名,可谁知柏林警察竟如此饭桶,到现在还没抓到,我不得不在里面待着。这就是事情的经过。”
鲁笙对布洛尔布的这个局很钦佩,但不觉意外,因为这是布洛尔的风格,永远把后路安排妥当。
“笙,你什么时候到的德国?”
鲁笙就把自己到柏林后如何找他,又如何设法救他,如实讲了一遍。
“你在为政府做事?”布洛尔听完问鲁笙。
“我在为我的祖国做事。”
“你来柏林找我的目的是什么?”布洛尔停下脚步,目不转睛地盯着鲁笙的眼睛问。
“我想请你去日本搜集有关日本对华的情报。”布洛尔和鲁笙对视了一会儿。布洛尔收回光,接着向前走。二人在沉默中一个等着答案,一个思考利弊。
“”我可以答应你,但我有个条件。”布洛尔双眼盯着脚下,语气中含有一丝歉疚和腼腆地说。刚刚被人救出,本应回报却附加条件,多少有失风度。
鲁笙毫不犹豫地说:
“什么条件,说说看。”
布洛尔抬起头看着鲁生,脸上挂着赖皮的笑说:
“你得教我易容术。”
“你不是会易容吗?怎么还用我教。”
“我会的那点充其量只能算是化妆术,与你的易容术比,只能算雕虫小技。”
鲁笙微笑着看了局促不安的布鲁尔一会儿,还是答应了他的条件。
布洛尔高兴地拥抱了鲁笙一下,意味深长地说:
“即使你不答应我的条件,我也会同意你去日本。你己经把我弄死了,还怎么在欧洲混,到日本去散散心,顺便挣点银子也是不错的选择。”
布洛尔是S勋爵在地中海一艘轮船上偶遇。当时布洛尔身患瘟疫,奄奄一息,在将要被抛下船时,S勋爵出手救下了他。随后带回了苏格兰的莫尔农场,并接受训练。也是在那里,认识了鲁笙并成为朋友。鲁笙回国后,布洛尔在S勋爵的间谍组织效力。几年后脱离组织做起了独行侠,以贩卖情报,暗杀等为业。鲁笙是他在莫尔农场唯一的朋友,也是唯一始终保持联系的培训班成员。在他高傲不羁的骨子里,鲁笙的谦逊和博学是他望尘莫及。鲁笙的间谍天分一首是他内心的竞争目标。鲁笙的易容术更是向往己久的一项技艺。
半个月里,鲁笙不遗余力、毫无保留地传授易容术。布洛尔则在闲暇时,向鲁笙介绍了他在世界各地的人脉资源和安全屋,以供鲁笙应急之用。同时,还介绍了欧美比较出名的情报网和情报贩子。约定情报资源共享和联络方式。
在一天共同用过晚餐后,鲁笙起身离去。布洛尔一个人又点了一瓶红酒,继续自斟自饮,心中暗祝鲁笙一路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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