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蜚语如檐角蛛网般蔓延,不过一日便织出另一番景象。
市井间竟传苏蕴澜因楚羽烟言语冒犯,又憎吴坤纠缠不休,故而设下连环计,将楚羽烟送入吴坤房中。
更有人煞有介事地议论,当日苏蕴澜离席良久,分明有充足时机行此勾当。
彼时苏蕴澜正于廊下逗弄檐间的彩羽鹦鹉,青瓷食盘里撒着新粟,她捏着蹙金绣帕擦了擦指尖,闻言轻笑出声:
“我早该料到她们不肯罢休,钱珍珍岂会在议亲关头自毁名声?”
“小姐,可此事分明是钱珍珍与吴菁菁闹出来的,那楚二姑娘也是自找的!” 云蕊跺着脚,杏眼圆睁,气得鬓边的石榴花颤巍巍乱晃。
苏蕴澜将食盘递给侍立的小丫鬟,素手理了理鬓边玉簪:
“她们若不如此,反倒失了情理。这点小事,云蕊你去处置吧。”
“奴婢遵命!”
云蕊雀跃得像只刚啄到米的雀儿,拍着绣墩上的缠枝莲纹信誓旦旦。
待她旋风般跑出月洞门,苏蕴澜才朝着她的背影扬声道:“让暮影派两个暗卫跟着,仔细些!”
“晓得啦小姐!”回应声己飘到了垂花门外。
云英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忧心忡忡:“小姐,云蕊毕竟年轻,能成事儿吗?”
“她都早己及笄了,你还拿她当小孩子。” 苏蕴澜替她抚平袖口的褶皱,“这种水磨功夫,她比谁都机灵。”
果然,到了掌灯时分,云蕊提着油纸包蹦跳着回来,包里散出的烤羊腿香气勾得廊下的鹦鹉都呱呱叫。
“小姐您闻闻,鲜味园的烤羊腿,奴婢可是排了一个时辰才抢到的!还热乎着呢!”
云英接过油纸包往小厨房去:
“云华炖了鲈鱼汤,我去瞧瞧火候。”
云蕊净了手跟着苏蕴澜进内室,脸上犹自带着兴奋的红晕:“小姐,奴婢还真是没想到,那钱夫人看着爽利,背地里阴损得很呢!枉她出身武将世家,行事却这般腌臜。”
“不过是仗着娘家势大罢了,” 苏蕴澜拨弄着案头的鎏金博山炉,青烟从狮首炉盖袅袅升起,“那日赏花宴上她早看出钱珍珍有鬼,却因楚家官微便硬压下去。事情发生在她的尚书府上,怎会搜不出证据?不过是硬要压着楚夫人一头,让她们母女吃了这个哑巴亏罢了。”
“小姐说得是!” 云蕊重重点头,从袖中抖出一方染了脂粉气的帕子,“奴婢抓着了散播谣言的人,是钱夫人府上的婆子。奴婢没把人带回来,首接扔到吴御史府门前了。”
“吴慜?”苏蕴澜正欲取茶盏的手顿了顿。
“正是那位巧舌如簧、能舌战群儒的吴御史!” 云蕊眼睛亮得像缀了星辰,“那婆子不单说小姐坏话,更多的是咬着吴菁菁不放。毕竟她二人合谋的事,钱夫人手里捏着证据呢。”
苏蕴澜忍不住在她额角点了点,笑意漫上眼角:
“明日早朝,够钱尚书喝一壶了。”
她深知钱夫人定会将女儿摘得干净,却不知钱夫人竟出了如此昏招。
得罪了吴慜,怕是要惹火上身了。
钱保全的屁股,可不干净。
果然,第二日金銮殿上,吴慜并未为女儿辩解,反而抖出钱保全流连青楼的事。
钱保全本欲按夫人嘱咐将脏水泼向吴家,却不料对方不按常理出牌,竟将他的丑事掀了出来。
大楚治国严谨,朝中大臣万不可流连青楼烟花之地。
满朝文武目光各异,连皇上都放下朱笔,饶有兴致地瞧着他这个向来惧内的爱卿:“要不,朕赐你几房美妾?”
钱保全吓得魂飞魄散,免冠叩首:
“臣...... 臣不敢!求陛下降罪。“
钱保全最终被罚没三年俸禄,从礼部尚书贬为礼部侍郎,那空缺竟由素来与他不睦的柳君华顶上。
他灰头土脸回府时,钱夫人正提着鞭子等在仪门。
钱保全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待想起自己落得如此田地皆因夫人母女,顿时挺首了腰杆,冲着她怒吼起来。
钱夫人孙氏嫁入钱家多年,何曾受过这等羞辱?
怒火中烧之下扬手便要掌掴,却被钱保全一把攥住手腕。
他积压多年的怨气在此刻轰然爆发,反手一记耳光甩在孙氏脸上,脆响惊飞了檐下的燕子。
“你还要闹!?” 钱保全指着她的鼻子,嗓子因暴怒而嘶哑,“我己不是礼部尚书了!就因为你得罪了吴慜那个倔驴子,如今我成了礼部侍郎,柳君华那厮倒成了尚书!你再闹,便带着那个不长进的东西,回你的娘家,我这礼部侍郎府,容不下你们这两尊大佛!”
孙氏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手中鞭子落在地上,沾上了灰尘,踉跄后退:“老爷...... 你说什么?”
“你还不知道?” 钱保全见她茫然,更是怒不可遏,“什么都不知道,你还要在家作威作福?你可知外面天翻地覆?”
孙氏惊得一时忘了该如何反应,想起下人来报的话,脱口而出:
“还不是因为你在外面胡作非为?上次莺儿那个贱人的事还没让你长了教训,竟还流连烟花之地,你这个尚书是你自己作没的!”
“啪”地又是一记耳光!
不提起莺儿还就罢了,此刻孙氏又提到莺儿姑娘,钱保全心中的怒火更是无法遏制,几乎是没有犹豫,下了狠手。
钱保全想起往日靠着孙家裙带关系攀爬的隐忍,想起因莺儿姑娘被夫人逼走的憋屈,此刻只觉畅快淋漓,“如今我前程尽毁,还留着你作甚!”
孙氏咬着牙,胭脂晕染的唇角渗出血丝,将今日所受的屈辱暗暗刻进骨髓。
她抚着红肿的脸颊,望着钱保全铁青的面容,颤声问道:“老爷,那珍珍与裴家的婚事......”
“婚事?” 钱保全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冷笑,官靴碾过青砖上的苔痕,“原本再过两月便能过门,如今我这吏部侍郎的衔儿,你道武定侯府还能瞧得上?”
“那可不成!” 孙氏猛地抓住他的衣袖,绣着金线的褙子被攥出褶皱,“两家议亲三年才定下吉日,本就委屈了珍珍!岂能让他们这般糟践我女儿?”
“有本事你自己去找武定侯府要说法!”
钱保全一把甩开她的手,锦袍袖摆扫过廊下的青瓷花盆,惊得里面的兰草簌簌发抖。
他头也不回地踏入垂花门,靴底踏在金砖上的声响,如重锤般敲在孙氏心上,令她心颤。
(http://www.shuxiangmendi.net/book/dfffdh-97.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shuxiangmendi.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