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嬷嬷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出去,很快抱了几块被雪水冲刷得干净、大小适中的鹅卵石进来。昭宁让周嬷嬷将屋角那个缺了口的破瓦盆清理干净,自己则走到院中。她目光扫过那些枯死的藤蔓,选了几根相对干燥粗壮的,用匕首利落地砍断,拖回屋内。又用匕首将枯枝削成容易燃烧的小段。
她蹲在瓦盆边,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油布包,里面是几块保存完好的火绒和一小截火石——这是她离开寺庙时,慧空大师特意塞给她的,叮嘱她“荒山野寺,火种最贵”。昭宁拿起火石和一小块燧石(铁矿石),动作沉稳而熟练地相互敲击。“嚓!嚓!”清脆的撞击声在寂静的屋子里响起,几点明亮的火星迸溅到蓬松的火绒上。昭宁立刻凑近,鼓起腮帮子,均匀而轻缓地吹气。火星在火绒里顽强地亮起,蔓延,终于,“噗”的一声轻响,一簇小小的、温暖的金黄色火苗跳跃了起来。
她小心地将火绒放入瓦盆中铺好的枯叶上,再架上细小的枯枝。火苗舔舐着干柴,发出噼啪的轻响,橘红色的光芒逐渐驱散了屋内的昏暗和寒冷,映照着昭宁沉静专注的小脸,也映亮了周嬷嬷眼中重新燃起的希望。
“小姐……您……”周嬷嬷看着那跳跃的火焰,又看看昭宁熟练得不像话的动作,声音哽咽。
“嬷嬷,坐近些,烤烤火。”昭宁将几块鹅卵石小心地放进火盆边缘,让火焰慢慢炙烤着石头,“等石头烧热了,裹上布,放进被窝里,能暖一夜。”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极其轻微的、几乎被风雪掩盖的叩击声——三长两短,带着一种特定的节奏。
昭宁和周嬷嬷同时一凛。昭宁眼中寒光一闪,迅速将匕首反握在手,示意周嬷嬷噤声。她悄无声息地移动到门边,侧耳倾听。
叩击声再次响起,依旧是三长两短。
昭宁紧绷的神情微微一松,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是惊讶,也是……一丝微弱的暖意。她轻轻拉开一条门缝。
风雪立刻灌入,门外站着一个同样冻得瑟瑟发抖的身影。那是一个约莫十八九岁的丫鬟,穿着半旧的靛蓝色棉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却沾满了雪花。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不小的、用厚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包袱。看到昭宁露出的脸,她冻得发紫的嘴唇立刻颤抖起来,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冰冷的雪地里,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哭腔和难以抑制的激动:
“小……小姐!真的是您!您终于回来了!奴婢……奴婢春桃,给您磕头了!” 她说着就要磕下去。
“春桃?!”周嬷嬷也认出了来人,又惊又喜,连忙上前搀扶,“快起来!快进来!天杀的,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跑来了?还找到这鬼地方!”
昭宁迅速将春桃拉进屋内,关紧了门,阻隔了风雪。屋内火光跳跃,映照着春桃冻得通红、涕泪交加的脸。她怀里紧紧抱着那个包袱,仿佛抱着稀世珍宝。
“小姐!奴婢……奴婢没用!”春桃一进屋,看到昭宁身上单薄的僧袍和这破败的环境,眼泪更是止不住地流,“奴婢早该去寺里接您的!可……可夫人看得紧,奴婢实在脱不开身……好不容易打听到您今日回府,被安置在这沁芳园……奴婢……奴婢偷溜出来的!”她语无伦次,紧紧抓住昭宁冰冷的手,仿佛怕她再次消失。
春桃,南宫柔身边的丫鬟,从小在寺庙一起长大,是昭宁幼时最亲近的玩伴和忠仆。南宫柔“病重静养”后,柳氏以“需要得力人手照顾少爷”为由,强行将春桃调到了当时年仅三岁的萧承煜身边伺候。柳氏对南宫柔留下的人看得极紧,春桃这些年过得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春桃姐姐,快起来。”昭宁扶起她,冰冷的小手回握住春桃同样冰冷却充满力量的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我很好。你能来,我很高兴。” 这冰冷的府邸里,看到一张熟悉而真诚的脸,无异于雪中送炭。
春桃抹了把眼泪,连忙将怀里的包袱塞给昭宁:“小姐,快拿着!这是奴婢这些年偷偷攒下的一点体己,还有几件您小时候的旧袄子,奴婢都改小了,虽旧但干净暖和!还有些伤药和点心……”她急切地打开包袱一角,露出里面厚实的棉衣、一小包碎银子、几瓶药膏和一包油纸裹着的点心。“还有这个!”她从一个夹层里摸出一个用布包了好几层的小木盒,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竟是一支小小的、通体碧绿的玉簪,簪头雕着一朵含苞待放的梅花,“这是……这是夫人当年最喜欢的一支簪子,出事前悄悄塞给奴婢的,说……说等小姐长大了,给小姐做嫁妆……奴婢一首藏着,没敢让人知道……”
看着那支碧玉梅花簪,昭宁的眼眶瞬间红了。这是母亲南宫柔的贴身之物!她紧紧攥住那冰凉的簪子,仿佛能感受到母亲残留的温度和气息。娘……宁儿回来了!
“春桃姐姐,谢谢你!”昭宁的声音有些哽咽,随即迅速压下情绪,眼神变得锐利,“我娘……她到底怎么样了?承煜呢?” 萧承煜,她同父同母的亲弟弟,今年应该八岁了。柳氏将他从母亲身边夺走,美其名曰“亲自教养”,实则是作为人质和控制南宫柔的筹码!
提到南宫柔和萧承煜,春桃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中充满了恐惧和痛苦。她扑通一声又跪下了,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小姐!您……您一定要救救夫人!救救小少爷啊!”
“说!到底怎么回事!”昭宁的心猛地揪紧。
春桃深吸一口气,强压着恐惧,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哭腔:“夫人她……她根本没病!是被柳氏那个毒妇囚禁起来了!就在……就在锦华苑后面的禁地里!奴婢……奴婢有一次偷偷跟着给禁地送饭的哑婆子,想看看夫人,结果……结果……”她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想起了极其可怕的景象,“那地方……根本不是人待的!阴森得像个地牢!奴婢……奴婢扒着门缝看了一眼……夫人……夫人被锁在一块冰冷的石头上,身上……身上都是可怕的脓疮!瘦得……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旁边……旁边还有老鼠……”她再也说不下去,捂着脸呜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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