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忍冬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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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忍冬纹

 

南宫柔几乎是撞开了洞口虚掩的、用树枝和破毡布搭成的简陋门帘,带着萧战庭一起滚进了黑暗的窑洞之中。

“呼…呼…”她瘫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洞外,隐隐传来狼群不甘的、试探性的低嚎,但似乎忌惮着什么,并未立刻靠近洞口。

暂时安全了!

南宫柔挣扎着爬起,摸索着找到角落里存放的松枝和火绒。很快,一小簇橘红色的火焰在窑洞中央燃起,噼啪作响,跳跃的光芒瞬间驱散了浓重的黑暗,带来一丝久违的暖意,也将洞内的景象照亮。

她顾不上自己几乎冻僵的身体,立刻扑到萧战庭身边,借着篝火的光芒,仔细检查他胸前的伤口。

情况比她预想的更糟!

断箭虽己拔出,但箭头上的剧毒显然极其猛烈霸道。伤口周围的皮肉呈现出一种可怕的青紫色,并且这诡异的色泽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沿着皮肤下的血管经络向西周缓慢地蔓延,如同邪恶的藤蔓在生长!伤口本身还在缓慢地渗出深紫色的粘稠血液,散发出更加浓郁的腥甜与腐败混合的恶臭。萧战庭的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脸色在火光的映照下呈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的青灰。

南宫柔的心沉了下去。她立刻从怀中掏出那五株仅存的、被体温保护着的雪参。她毫不犹豫地抓起两株,用牙齿狠狠咬开坚韧的根部表皮,将里面蕴含的、乳白色带着浓郁清香的粘稠参汁,小心翼翼地、一滴一滴地挤入那狰狞的创口深处。

清苦的参香与伤口腐败的恶臭混合,形成一种极其怪异的气味。

就在这时,一首深度昏迷的萧战庭,干裂发紫的嘴唇竟然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

“…别怕…”一个微弱得如同幻觉般的气音,从他唇间艰难地挤出,破碎不堪,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我在…”

南宫柔挤着参汁的手指猛地一颤!

一股强烈的酸涩毫无征兆地冲上鼻尖,眼眶瞬间发热。她猛地低下头,掩饰住自己瞬间翻涌的情绪。

三年前,青牛镇,瘟疫横行,尸骸枕藉。她抱着自己采来的草药,如同黑暗中微弱的萤火,试图点亮绝望。官兵却视她为传播瘟疫的巫女,如狼似虎地追捕。冰冷的刀锋就在身后,死亡的阴影触手可及。她抱着药篓,瑟缩在街角最肮脏的阴影里,浑身冰冷,恐惧得几乎窒息。

就在这时,马蹄声踏碎了绝望的死寂。她透过泪水和恐惧的缝隙,看到那位骑在神骏火龙驹上的将军。玄甲在昏暗的街道上依旧反射着冷硬的光,麒麟纹的轮廓如同守护的神祇。他勒住马缰,目光扫过绝望的百姓,声音洪亮,如同定海神针,砸进每一个惶恐的心灵:

大盛的子民,本将军护着。

那一刻,他如同撕裂阴云的神兵,将绝望的深渊照亮了一瞬。而那份庇护的承诺,穿越三年的时光,此刻竟以如此惨烈的方式,由这个濒死的男人,在昏迷中无意识地、却依旧固执地传递给她!

“现在…”南宫柔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却异常清晰坚定,她拿起一根早己准备好的、干燥的艾条,凑近篝火点燃一端。艾草特有的、带着暖意的药草气息弥漫开来,“换我护你一次。”

橘红的火苗舔舐着艾条,顶端很快变得暗红炽热。她眼神专注,动作稳定,将燃烧的艾条悬停在萧战庭肩颈处的肩井穴上方,开始进行艾灸。温热的药力混合着艾烟,缓缓渗入穴位,试图激发他体内残存的生机,驱散寒毒。

跳跃的火光温暖地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浓密的剑眉紧锁,即使在昏迷中也透着一种挥之不去的凌厉。高挺的鼻梁下,是紧抿的、毫无血色的薄唇。下颌的线条如同刀削斧劈,刚硬而冷峻。三日未刮的胡茬在下巴和两腮蔓延,如同染血的荆棘,非但没有削弱他的气势,反而更添了几分饱经沙场、铁血悍勇的粗粝气息。

南宫柔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顺着他下颌的线条滑落,落在他无力垂放在身侧的左手上。

那只手,骨节分明,宽大有力,布满了厚厚的老茧和纵横交错的旧伤疤,无声诉说着主人戎马半生的艰辛。就在他左手无名指的指根内侧,靠近手掌的位置——

一块暗红色的胎记,赫然映入南宫柔的眼帘!

那胎记形状并不规则,边缘有些模糊,像一团凝固的火焰,又像是一滴被岁月风干的陈旧血迹。

南宫柔的目光瞬间凝固!

她几乎是颤抖着,从脖子上再次扯出了那半块温润的羊脂白玉佩。玉佩残缺的边缘,那光滑的断裂线旁,一个微小的、极其自然的、如同月牙般的缺口,清晰可见!

她的指尖,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无法控制的微颤,轻轻抚过玉佩上的缺口,又缓缓地、极其小心地触碰到萧战庭无名指内侧那块暗红色的胎记上。

冰冷粗糙的皮肤触感传来。

形状…大小…轮廓…

玉佩上的那个小小缺口,与萧战庭指根内侧这块暗红的胎记,竟然…严丝合缝!仿佛它们天生就是一体,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强行分开!

轰——!!!

南宫柔脑中一片空白,仿佛被九天惊雷劈中!所有的猜测、所有的疑虑、所有乳娘临终的话语、襁褓上的忍冬纹、中衣上的忍冬纹…在这一刻,被这铁一般的、无法辩驳的契合,彻底串联、印证!

血脉相连!他…他真的是…?!

就在这时——

“嗷呜——!!!”

一声充满了暴戾、贪婪与饥饿的狼嚎,如同冰冷的钢针,猛地刺穿了窑洞门口那简陋的树枝门帘,狠狠地扎了进来!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近在咫尺!

幽绿的、如同鬼火般的光芒,在洞口门帘的缝隙间,疯狂地闪烁起来!

不止一双!

狼群,终究还是追到了洞口!它们忌惮着洞内的火光和某种气息,暂时没有冲入,但那充满威胁的低吼和爪子刨抓门帘、摩擦冻土的“沙沙”声,如同催命的魔音,清晰地宣告着——暂时的安全,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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