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七日,成了这对刚刚相认的表兄妹在生死边缘相互扶持、艰难求存的时光。
窑洞外,风雪依旧肆虐,将天地染成一片混沌的灰白。洞内,篝火成了唯一的生命之源,跳动的火焰映照着两张同样苍白却写满坚毅的脸庞。
南宫柔强撑着虚弱的身体,每日天不亮就裹紧单薄的衣衫,用冻得通红的手扒开厚厚的积雪,在枯枝败叶下寻找能用的草药。北疆的寒冬,万物凋敝,食物极其匮乏。她只能冒险在雪层下挖掘一些耐寒的草根,或是用简陋的藤蔓和树枝设下陷阱,偶尔能捕获一只冻僵的野兔。更多时候,是靠着那几块冻硬的野蜂蜜和融化的雪水充饥。每一次外出归来,她的脸颊和手指都冻得青紫,嘴唇开裂渗血,但她从未抱怨过一句,只是默默地将寻到的草药捣碎,将剩下的食物递给萧战庭。
她的医术和“素问诀”成了萧战庭最大的倚仗。冰魄莲的根茎被她切成薄片,每日熬煮成浓稠的药汁,辅以她能找到的其他温补草药,一点点修复着萧战庭受损的经脉和脏腑。她运用金针之术,小心翼翼地疏导他体内残留的麒麟劲余威和药力,避免二次损伤。每一次施针,她都全神贯注,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指尖因过度灌注柔劲而微微颤抖。当萧战庭因剧痛或药力冲击而闷哼出声时,她总会用那双清澈却疲惫的眼眸安抚地看着他,声音轻而坚定:“忍着点,表哥,很快就好。”
萧战庭则凭着惊人的意志力和强健的体魄,配合着南宫柔的治疗,恢复速度远超常人预期。他虽不能剧烈活动,但每日都在石榻上默默运转家传的内功心法“磐石劲”,温养经脉,凝聚散乱的内息。麒麟劲的强行爆发虽带来重创,却也像一次破而后立的锤炼,让他对内劲的掌控隐隐有了更深的感悟。他看着南宫柔为他奔波忙碌,看着她日渐消瘦却依旧挺首的脊梁,看着她冻伤的手指为他熬药施针,心中那份怜惜、感激与日渐滋生的情愫,如同冰层下的暗流,汹涌澎湃。
闲暇时(如果这艰难的生存能称得上闲暇),两人便低声交谈。摇曳的火光将他们的影子投在粗糙的洞壁上,仿佛相依为命的剪影。
萧战庭告诉南宫柔关于京都将军府的现状:柳氏一手遮天,她的亲子萧战胜(排行老二)在兵部任职,虽能力平平却深受柳氏扶持;萧战明(老五)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整日斗鸡走狗;萧若雪(女儿)骄纵跋扈,深得柳氏宠爱。真正原配所出的大哥萧战山早己战死沙场,柳氏每每提起,总是一副痛心惋惜的模样,甚至为他设立牌位,日日上香,做足了慈母姿态。“她对大哥…至少表面功夫是做的,”萧战庭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对我…”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但南宫柔从他紧抿的唇线和眼中一闪而过的痛楚便己明白。柳氏对萧战庭的刻薄,是毫不掩饰的。从小,最好的东西永远是萧战胜和萧战明的,最严厉的责罚永远是萧战庭的。练武稍有懈怠,便会被罚跪祠堂,甚至鞭笞;读书稍有差池,便是“愚钝不堪”、“辱没门风”的斥责。父亲萧景渊常年在外征战,偶尔回府,柳氏也会在他面前不动声色地构陷萧战庭,说他顽劣不堪、不服管教。萧景渊虽不完全相信,但面对柳氏的眼泪和“委屈”,以及萧战庭那倔强沉默、从不辩解的态度,最终也只能叹息,让柳氏“严加管教”。西叔萧战远经商在外,对他们这一房还算照拂,偶尔会偷偷塞给萧战庭一些银钱或书籍。三叔萧战风(柳氏亲子,在朝为官)和五叔萧战明沆瀣一气,对萧战庭多有排挤。小姑萧若兰入宫为兰妃,育有六皇子李淮安,心思深沉,与柳氏关系微妙。而他们的祖父萧景渊,死因蹊跷,一场风寒竟在短短数日内夺去了这位铁血老将的性命,萧战庭心中认定,极可能也是柳氏毒手!他至今记得父亲临终前紧握他的手,眼中那抹不甘与忧虑,嘴唇翕动着,似乎想告诉他什么,最终却只吐出模糊不清的“麒麟…封印…”几个字便撒手人寰。
“柳氏最终的目的,恐怕不只是掌控将军府。”萧战庭眼神冰冷如北疆的冻土,“她背后的南疆巫王,图谋的是整个大盛!而我们萧家嫡系的血脉…似乎藏着什么秘密,是她必须得到或摧毁的。”他看向南宫柔,“父亲临终的话,还有这麒麟劲…都指向一个巨大的秘密。”
南宫柔静静地听着,将这些信息牢牢记在心中。她也告诉萧战庭自己流落北疆的生活,跟着周妈妈学医认药,辨识毒物,修炼“素问诀”强身健体。她没有提太多艰辛,只说周妈妈待她如亲生,教会她如何在苦寒之地生存。但萧战庭看着她布满薄茧和冻疮的手,看着她面对危机时超越年龄的沉稳狠厉,心中只有更深的心疼和怜惜——这是他的表妹,是他生母在这世上除他之外唯一的血脉延续!柳氏害死了他母亲,又让姨母阿月流离失所,让表妹吃尽苦头,此仇不共戴天!
共同的仇敌,血脉的羁绊,生死与共的经历,让两颗心在短短数日内迅速靠近。一种超越亲情、糅杂着惺惺相惜与患难真情的微妙情愫,在两人之间悄然滋生。萧战庭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追随着南宫柔忙碌的身影;南宫柔在他痛楚难当时,会下意识地握住他的手,传递无声的安慰。窑洞虽小,虽破败,却成了他们在这个冰冷世界里唯一的温暖港湾。
第七日,清晨。
窑洞内,篝火只剩下微弱的余烬,散发着最后一点暖意。寒气从门帘的破洞钻入,在石壁上凝结成霜花。
南宫柔正用一块相对干净的旧帕子,裹着一个粗陶碗的边缘。碗里是温了第三遍的参须水,水汽氤氲,带着淡淡的苦涩药香。她含了一口在唇间,俯下身,小心翼翼地渡给榻上的男子。她的动作轻柔而专注,如同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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