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楼中,迎春佳节,彻夜通宵。
大台子上是江南烟以,她仍是一袭白衣,头戴白玉竹节簪,飘飘然宛若神人。
琴声抑扬顿挫,起起伏伏,如涓涓流水,又如滚滚波涛。
一曲止,众人呼之。
有客以诗词赞之,举墨宝大声读道:“七弦唱响黄河颂,十指道尽长江涌。
“白衣翩翩如浪尖,宛若滨滨却楼中。”
另一客问:“这位兄台,‘滨滨’的滨是哪一个?”
那客答:“水字边的‘滨’,指的是水边。”
另一客思索片刻,呼道:“好,写的好!”
楼中书童眼尖,立马跑去将那诗要了来,送去给了江南烟以。
江南烟以己经退入帘中,她收到了那写着诗的纸条,便递给身边丫鬟,道:“念给我听。”
丫鬟便念了一遍。
江南烟以:“去问一下,这最后一句什么意思?”
丫鬟便出帘去问了那书童。
站在台角上的书童又返回帘中,指着那句诗,解释道:“就是说小姐的琴声让他觉得自己好像身处水边,缓过神来,才发现只是在楼中。”
江南烟以叹了一口气,道:“辛苦你了。”
丫鬟:“没事的,小姐。”
此时,慕容嫦从张平那儿回到楼中,换了一身衣裳,便上了台。
她头顶桂花满月云纹髻,身着山茶粉罗裙,手中抱着的小木鱼中心有颗桂花。
有客喊:“慕容嫦小娘子,上一轮你去哪儿了呀?”
慕容嫦想:去找张平了呗。
慕容嫦回应:“你猜呀,我偏不告诉你,你又能将我怎样?”
那客大笑,众人也全被逗笑了。
慕容嫦挥挥手:“安静安静,我要开始奏乐了。”
又一客喊:“你那小木鱼儿也算乐器啊?”
慕容嫦一扬眉:“我的小木鱼不是乐器,难道你才是乐器?”
众客又笑之。
风月楼中十八位姑娘,就数慕容嫦最会逗乐。
慕容嫦坐在台中高凳上,她双脚交叉,将木鱼夹在大腿之间,她一手搭在腿上,一手拿着小木锤,神情悠然自在。
“咚”的一声响。
众人并没有立马安静下来,只是渐渐静下,偶尔传上台去一两声嗤笑声。
慕容嫦并没有太在意,她己经习惯了。
她长相乖巧,小脸小嘴小翘鼻,一双灵动的双眼。
她一笑,嘴角弯弯,却笑得不那么乖巧,神情中带着一股子的俏皮。
慕容嫦敲了一段,停顿的那一下,她很熟练地换了一只手握小木锤,接着又敲起来。
她敲得像玩儿似的,可那“咚咚咚”的声音却非常有节奏感,一下一下一下下,敲响人们的心门。
她敲着敲着,抬起头来冲观众们笑,她虽眼睛离了木鱼,可手绝不会敲错。
众人见她笑,也忍不住跟着笑。
一曲终了,有客缓过神来,惊呼:“我忘记作诗了!”
另一客:“我也是!”
慕容嫦听了,生气地“哼”了一声,便抱起木鱼退入帘后。
众人又笑。
慕容嫦上了楼,刚到房门口,准备推门而入,她隔壁的姑娘又探出头,问:“哎,你收到诗了吗?”
慕容嫦:“没有。”
隔壁的姑娘:“一首都没有?”
慕容嫦:“没有没有没有!”
隔壁的姑娘:“真可怜,我们姐妹都有,就只有你没有!”
“要你管?”慕容嫦一脚踹开房门,跨过门槛,“砰”的一声又关上门。
隔壁的姑娘笑了一声,缩回头去。
慕容嫦进了内屋一下,坐在床上。
她将小木鱼放在地上,便躺下去,在床上打起滚来。
她想:为什么就只有我没有,大家都不喜欢我吗?好像也是……别的姐姐上台,观众就屏气凝神,好认真地在听,就我上台时总传来些笑声,一点儿也不尊重。
是因为我年纪小吗?可是也没比姐姐们小两岁啊,就非得这么区别对待我呗!呜,为什么啊……
这时,小月推门进了来。
慕容嫦没在意她,将头埋进被子里。
小月问:“小姐,你怎么了?”
慕容嫦:“困了。”
小月:“那我去为您叫香汤了?”
“去吧去吧。”慕容嫦挥挥手。
小月一走,慕容嫦从床上坐起,面前刘海有点乱,她向上吹了一口气,刘海飘了起来,她笑了一下,又一头扎进被子里。
忽然,又闻楼下一人大喊:“小姐的琵琶声真是悦耳,我作诗一首……”
慕容嫦连忙捂住耳朵,发出轻轻的“呜呜”声。
再从床上抬起头,她眼泪汪汪,眼角和鼻尖上红红的。
小月又回了来,道:“小姐,该沐浴了。”
慕容嫦趁小月没仔细瞧,连忙将身子转了过去,一把抹去眼泪,又转过头:“好。”
小月惊讶:“小姐,你妆花了。”
慕容嫦一笑,只一句:“花就花了呗。”
楼下大台子上,一轮演出结束,便到了说书的环节,往往这个时候,众人便各自谈天,再听不进什么了。
有客道:“楼中十八位小姐轮番奏乐,我却只做了十七首诗,就只有慕容小姐的,我听得入迷便忘了,她会恼吗?”
另一客:“她那般开朗,自然是不会的。”
那客:“要不我现在做一首补给她?”
另一客:“作诗讲究即兴而作,这己经过了时候,再作便没有那味道了,不如不写,何必非要写一首敷衍她呢?”
那客:“确有道理,那便罢了。”
慕容嫦一出房门,有客看见了她,便叫了声:“慕容嫦小娘子!”
慕容嫦连忙将脸一挡,草草行了个礼,便快步走进走廊尽头的一间屋子。
小月紧跟其后,进了屋子,便将门带上。
那门后挂了个铃铛,门一动,铃铛就要响。
那客:“她怎么奇奇怪怪的?”
另一客:“兴许是己经卸妆了,我阿姐就不喜欢别人看她没妆饰的样子,你说你没事,叫那小娘子干嘛?”
那客:“嗐,我就想叫她一下。”
走廊尽头那间屋子,一进去,便是一面屏风,那面屏风左后方是屏风,右后方也是屏风,全然看不到屏风后面是什么。
绕过层层屏风,中间一条过道,一个个隔间被屏风围得严严实实。
慕容嫦走到最里边的一面屏风前,那是她的隔间。
小月将屏风挪开一个口子,她让小姐先进去,自己随后又将屏风拉上。
隔间里满满的热气,让人一进去便身心舒畅。
隔间里边还算宽敞,沐浴要用的东西全部准备妥当。
浴盆里的水上飘满了梅花的花瓣,这个季节,梅花算是常见的。
慕容嫦双臂一展,便是示意小月为她更衣。
慕容嫦的衣裙一件一件搭在屏风上,她光滑的脚底踏入了花海之中。
水的温度正好,慕容嫦将头靠在浴盆边上,闭上了眼睛,此刻,她什么都不用去想。
几日后,有客请慕容嫦奏曲,慕容嫦便去了那雅间之中。
那客看上去是个有钱公子。
慕容嫦见那客人好像不是来找她“牵线”的,她便坐在高凳上,老实奏了一曲。
慕容嫦刚打算走人,那公子叫住了她:“慕容小姐,我乃王家二公子王草,来此是特地邀请你去我王家好吃楼,听说唱。
2月1日要演那一出经典的说唱,名叫‘田间情爱’,你可听说过?”
慕容嫦立马道:“没有。”
王草面露尴尬,接着道:“无妨,届时你来了就知道了,你那十七个姐姐去年都看过了。”
慕容嫦疑惑:“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儿?”
王草:“可能是因为你年纪小,她们不带你玩吧,这回我请了你,你可别告诉她们,届时你自己一个人来就好啊。”
“哦!”慕容嫦转头便走了。
慕容嫦想:我没听说过什么说唱,可我听说过你呀,王草大浪子!
慕容嫦回了房间,少许,隔壁的姑娘敲响了她的门。
慕容嫦开了门,问:“你怎么来了?”
隔壁的姑娘道:“你刚去见了王草?”
慕容嫦漫不经心地回答:“对啊,怎的?”
隔壁的姑娘:“他是不是又让你去好吃楼听说唱了?”
慕容嫦:“又?上次他叫了我?”
隔壁的姑娘:“上次冬末,你得了风寒,在床上起不来的事儿,你忘了?”
“哦,我想起来了,我就说那天晚上你们怎么‘倾巢出动’了,原来是去看说唱了呀,那大浪子邀你们去的,你们也去?”慕容嫦问道。
“我们当时就觉得新鲜,没看过说唱嘛,而且我早就听说过那说唱,据说是很好笑,我们好奇便去了,”隔壁的姑娘话锋一转,“但你可不许看,那说唱看不得。”
慕容嫦:“就你们看的,我就看不得呗。”
“我不是这意思,反正你不许去看。”隔壁的姑娘见慕容嫦不回应,又问,“听见了没?”
“哦。”慕容嫦道了声,便关上门。
门外又传来隔壁姑娘的声音:“你真的不许去看的呀!”
慕容嫦靠在门上,用双手向后撑住门,不让隔壁的姑娘进来。
隔壁的姑娘一首拍门,却发现推不进去。
慕容嫦想:你们都去了,就不许我一个人去呗,我偏要去,不就是看个说唱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等正在门口嚷嚷的隔壁姑娘走了之后,慕容嫦进了内屋,她坐在床上,想:我那爆烟丹放在哪来着?
她慵懒地躺在床上,将枕头扯了过来,伸手往枕头绣花套里边一摸,找到一个小白瓶子,她打开一看:这是腐心丸,我爆烟丹呢?
慕容嫦塞上那小白瓶的口,随手将那白瓶往床上一扔。
她又将床垫掀开,从床缝中摸出一个小木瓶,她将瓶口木塞扯开一看:这个是爆烟丹。
她看向那腐心丸,想:懒得放回去,带在身上得了,我就不信看个说唱,王草还能把我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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