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踶令随便翻了翻,又将那本书还给了季允夕,似乎是被她的诚心打动了:“你这书也太破了,去藏书阁啊,那里的书多多了,平时宫里的人让我去,我都不想去。”
他最后一句话,又是在刻意显示他的太子身份,季允夕听了出来,可她看破不说破,口中只道:“我进不去的。”
虞踶令:“我带你去呀。”
季允夕:“你不是不想去吗?”
虞踶令“呃……”了一声,停顿了一会儿,转过身去:“我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这会儿我想去了,你到底来不来的?”
季允夕眼中闪烁着光芒,惊喜地说道:“我当然想……谢谢你,太子殿下。”
这是她第一次叫虞踶令“太子殿下”,虞踶令倒是有些不习惯,便一个劲地向前走去,领着季允夕到了藏书阁门口。
守门人见是太子,也没管季允夕是谁,一边将腰深深地弯下去行礼,一边立刻放他们进去了。
季允夕进了藏书阁,一下子被里边的书迷了眼睛,各种类型的书籍琳琅满目,她一下子笑开了花。
眉眼弯弯,笑如三月桃夭,虞踶令目光在她的脸颊上停留了几瞬,转过脸去,介绍了一番:“一楼的书籍你可能并不感兴趣,兵书之类的在二楼。”
季允夕便兴致勃勃地上了二楼,二楼有雕花的大窗户,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来,在地上呈现出花朵的形状。
整个藏书阁亮堂堂的,充满了阳光温馨的味道。
季允夕兴奋着,一下子坐在地上,转过身去,便挑书看了起来。
虞踶令无所事事地在藏书阁中转了一圈,原本想告诉季允夕一声自己先走了,却见她认真看书的模样。
她小心翼翼地拈起书角轻轻翻开,似是害怕惊扰了书中的文字,长长的睫毛在她的眼睑处投下一片扇形的阴影。
虞踶令便没有去打扰季允夕,而是悄无声息地离去了。
杜若音正走向藏书阁,远远望见那一抹金色,笑嘻嘻地迎上去:“太子……”
虞踶令无视了她,继续向前走去。
杜若音便也没再纠缠,转身翻了个白眼,继续向藏书阁走去,她父亲兵部尚书让她去藏书阁取本书来。
杜若音离藏书阁还有挺远,门口的守卫便纷纷向她鞠躬行礼,她昂首挺胸地迈过了藏书阁的门槛。
杜若音首接就上了二楼,因为她父亲需要的兵书一类,就在二楼。
杜若音只踏上了半截楼梯,便隐隐看到书架后边有一个身影,她原以为那只是藏书阁中的下人在偷闲,待她慢慢走上去时,她猛地发现:那居然是,那个野丫头!
杜若音脚步瞬间变得急促,她提起裙摆冲了上去,鞋底与木板之间发出“哒哒”的声音。
声音一下子就吸引了季允夕的目光,她见来人是杜若音,目光立马变得藏满锋芒。
杜若音冲上前去,一把抢过了季允夕手中的那本书,大骂:“你个野丫头,你凭什么在这里?你还看兵书,你配吗?”
眼见着,杜若音就要一脚踹上去,季允夕只得咬紧牙关,她知道来者高贵,不想为族人带去灾难。
“杜若音!”
季允夕与杜若音双双朝声音的源头看去,是那个着金装的小太子。
杜若音微笑着行礼:“太子殿下。”
虞踶令拇指指着藏书阁的门口:“滚出去。”
杜若音愣了一下,虽说太子不喜欢自己,可他从来没有这样子对自己说话过,她回头冲着季允夕:“听见没有,太子让你滚出去。”
虞踶令声音冷淡:“我说的是你……”
杜若音似乎还要冲着季允夕道些什么,耳边忽然又传来虞踶令的一声:“……杜若音。”
“什么?”杜若音十分震惊,就凭她父亲是兵部尚书,这太子也必须给自己几分颜面,现如今,他竟当着一个蛮夷之地的公主打自己的脸!
杜若音气急了,她猛地看向虞踶令那张无所谓的脸:“凭什么?”
虞踶令趾高气昂:“我让你滚出去你就滚出去,还需要理由吗?”
杜若音刚想破口大骂,却又想到她的太子妃之位,将目光中的怨恨尽数收敛,低头行礼:“是。”
虞踶令与杜若音擦肩而过,又道了一句:“滚吧。”
杜若音便隐忍着提裙跑了出去。
季允夕刚想要站起来行礼之类的,虞踶令随口:“你接着看吧,我走了。”
季允夕迟钝了一会儿,连忙回答:“好……谢谢你。”
虞踶令姿态慵懒,又缓缓下了楼去。
他明明是见杜若音朝藏书阁那边走去,知道她会碰上季允夕,才原路折返,回藏书阁替季允夕出头。
他看不惯杜若音那副嚣张跋扈的样子,他知道,只有他能够镇压住杜若音。
他也知道,季允夕总是被杜若音欺负。
天快黑了,忽然下起丝丝小雨,转眼间变为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打得人心惶惶。
虞踶令忽然想起了上次季允夕雨中祈祷的事,他背着宫中下人,撑起一把油纸伞,偷偷跑了出去。
于雨中,他的步伐随着雨点的加快越发急促,他要去为季允夕送伞吗?可这有失他太子的身份……
虽是这么想,他的脚步还是停不下来。
他先是进了藏书阁,见季允夕不在里边,便想去其他地方找找。
他站在二楼,眸光流转间,他竟看到季允夕躲在藏书阁后边一个无人的角落,又跪在雨中祈祷。
虞踶令连忙下到了一楼去,刚在藏书阁门前撑好伞,他的脚步迟疑了一瞬,又立马迈出了门槛。
他小跑着向季允夕,步伐时急时缓,不过最终,他还是撑着油纸伞到了季允夕身边。
季允夕正在闭眼祈祷,忽然觉得雨点不再,抬眼一看,是一抹油纸伞与金衣太子,他的下裳被溅去的水沾湿了。
“你……”季允夕急忙让开,语气又温和了几分,“不要给我打伞……”
虞踶令听到自己被拒绝,觉得很纳闷:“你喜欢淋雨?”
季允夕又闭上双眼:“那不是雨,那是雨神大人的赏赐,打伞是对她的不敬重。”
虞踶令想:许国竟然还有这种说法,也难为她相信……
季允夕补充了一句:“我们许国没有伞。”
虞踶令将伞从季允夕头顶上拿开,心中冷笑:原来如此。
他转身打算离去,回过头看了几眼季允夕,小小的女子身上湿透了,他又连忙回过头,留下了一抹金色的背影。
从那日起,季允夕每日下学之后,都会去藏书阁一趟,里边的老管事都与她熟络了起来。
偶然一次,虞踶令闲来无事,便去藏书阁中找季允夕,发现她又在看兵书。
虞踶令还是那么问:“看得懂吗?”
季允夕皱着眉头,抿着唇:“浅些的可以看懂一星半点,那些困难的……就全然看不懂了。”
虞踶令将那本书从季允夕面前拿了过去:“我来看看。”
季允夕便将脑袋凑了过去问:“你看得懂吗?”
虞踶令冷笑了一声:“笑话,我可是枳国堂堂太子,你都能看懂一点,我难道会看不懂?”
季允夕便信了,说道:“那你教我。”
虞踶令这个浪荡太子还真能说出点门道来,殊不知,他为了学会这些,缠着太师问了好久。
教着教着,虞踶令发现,这许国小公主学习的速度快得惊人,他讲过一遍的东西,她一下子就能记住,并且还会灵活运用。
虞踶令想:如果不是杜若音经常欺负她,她肯定可以学得更好……
虞踶令看着她认真的侧脸,忽然觉得,这个异国公主比宫里那些只会阿谀奉承的世家娘子有趣多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俩相处的时间多了起来,他们经常一起在藏书阁中看书,将对文字的见解讲给对方听。
不知过了多久,那枝头的梅子悄然熟透,垂下圆润的身躯。
梅子表皮细腻光滑,薄如蝉翼,透着里边丰盈的果实,黄澄澄的,宛如蜂蜜般,远远看着就叫人流下口水来。
虞踶令慵懒地倚在树枝上,口中吃着什么,见季允夕来,立马打起了精神。
他嘴角上扬,扫视了一眼枝头,瞧见几个最大最丰盈的梅子,抬手摘了下来:“小公主,看招!”
季允夕冲他一笑,立马会意,眸光流转间快手如影,硕大的梅子落入她的手掌心。
很快,季允夕捧着满手的梅子,都腾不出手来吃,看着怀中一颗颗黄澄澄的梅子,她简首要馋死了。
可忽然有一天,虞踶令没有再现,经过打听,季允夕才知道他是随嶂王去打猎了。
虞踶令离开之后没几天,他的母亲林鲤儿竟然被当成妖妃处死了。
随后,季允夕听说虞踶令被打入了冷宫,从那之后,他们就再也没见过。
虞踶令被罢黜了太子之位,而新一任太子名叫虞弓,杜若音忙着去巴结新太子,也没有空搭理季允夕,季允夕便也少得了些欺负。
季允夕在宫中老实本分,只是不希望为族人带去灾难,可她常常眺望远方,却不知冷宫究竟在何处。
来年青梅再上枝头,可旧人不在。
季允夕站在青梅树下,抬眼望去,阳光依旧,可树杈间空空荡荡的。
那一抹阳光洒在树杈间,显现出几分的慵懒,像极了曾经那个若无其事的太子。
忽然间,一枚青梅落在了季允夕的头顶上,她恍然间以为虞踶令还在,猛地抬眼望去,可树上仍然空无一人。
她将发丝间的那粒青梅取了出来,咬了一口,青涩的苦涩沁入心脾,宛如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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