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铁头舔完最后一滴，意犹未尽地抬起头，湿漉漉的鼻头耸动着，黑豆眼迷茫又无辜地扫过全场死寂的人群。
白笑天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张俊逸出尘的脸上，最后一丝强撑的笑意如同被风吹散的薄雾，彻底消失无踪。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被剧痛反复磋磨后的惨白。他修长的手指死死按在左胸心脏的位置，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破碎衣襟下那道狰狞的蜈蚣疤痕仿佛也在微微抽搐。冷汗瞬间浸透了他后背的布料，整个人摇摇欲坠，像一尊即将碎裂的冰雕。
“完了…”我捏着银针的手指关节咔咔作响，感觉自己的心脉也快跟着“焚”了。
“畜生！”慕容凛脸色铁青，怒喝一声，身形如电就要扑向铁头，宽大的藏青袍袖带起劲风。
“慕容兄！”萧无痕清越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他并指如剑的动作更快，指尖凝聚的寒芒倏地点出，并非攻向慕容凛，而是隔空精准地落在白笑天胸口的巨阙穴上！一道凝练如实质的冰冷剑气瞬间刺入。
白笑天身体剧震，闷哼一声，按在胸口的手颓然滑落几分，紧绷如弓弦的身体肉眼可见地松弛了一线。虽仍是面无血色，冷汗涔涔，但那仿佛要将灵魂都焚烧殆尽的剧痛，似乎被这缕极寒剑气暂时冻结、压制了下去。他急促的喘息稍稍平复，艰难地抬眼看着萧无痕，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七绝剑气封脉，至多一炷香。”萧无痕收指，神色凝重，目光锐利地扫过铁头和那片废墟，“当务之急，是那药！”
慕容凛硬生生止住身形，狠狠瞪了一眼还在砸吧嘴的铁头，转向地上抖成筛糠的偷药贼，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说！那‘寒髓玉露丸’，有几颗？什么样子？”
“一、一颗！就一颗！”偷药贼吓得魂飞魄散，语无伦次，“鸽、鸽子蛋大小，通体雪白，摸着冰凉刺骨！小的一时猪油蒙了心，想着这宝贝肯定值大钱……”他绝望地看着铁头，“那罐子…那罐子就是装药的！小的怕药味散了，特意把药丸藏在罐子底的泥巴里封着…”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铁头舔得锃光瓦亮的那个粗陶罐上——罐底空空如也，只有一层湿漉漉的、被熊舌头刮得无比干净的…泥渍？
铁头似乎感受到这万众瞩目的压力，有点不自在地扭了扭三百斤的屁股，喉咙里发出一个悠长而满足的——“嗝~~~”
一股混合着竹笋清香和某种极淡、极凛冽寒气的怪异味道，在死寂的空气中幽幽扩散开来。
“……”慕容凛的脸彻底黑了。
“……”萧无痕的嘴角几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
“……”唐不言默默移开了视线，仿佛在研究旁边篱笆上爬着的半死不活的牵牛花。
“叮！检测到关键物品‘寒髓玉露丸’己消耗。目标人物白笑天‘离人泪’毒发暂时压制。区域任务‘赤面瘟’优先级提升！请宿主立刻着手救治村民！任务目标：至少挽救十名村民性命！失败惩罚：宿主感染赤面瘟体验卡（三天）！” 系统那毫无感情的机械音，在此刻显得格外欠揍。
“体验你个头！”我在脑内咆哮，捏着银针的手指首哆嗦。看着眼前这烂摊子：一个靠剑气吊着命的剧毒帅哥，一个气得快冒烟的慕容少爷，一个冷着脸装深沉的唐门高手，一个还在回味“冰棍”滋味的闯祸熊猫，外加一群举着锄头扁担、眼神惊恐又愤怒、随时可能再次暴动的村民，还有那该死的、正在村里无声蔓延的瘟疫！
“系统！《长生剑》里袁紫霞的医术特点是什么？” 我强行压下抓狂，飞速在脑内检索那张刚塞进来的“五毒避瘟丹”药方，目光扫过村民脸上那不祥的深红。
“请回答：白玉京为何将长生剑托付给袁紫霞？”
“因为他信她！”我意念斩钉截铁，“就像我现在得信你这破药方！” 药方里几味主药的名字和形态在意识中清晰浮现。
深吸一口气，我猛地抬高声音，压下所有嘈杂，冲着那群惊弓之鸟般的村民喊道：“都别愣着！想活命的，听我指挥！大锅！烧滚水！越多越好！刚才采回来的蒲公英、金银花、板蓝根，有多少拿多少，全丢锅里熬！熬成墨绿色的浓汁！快！”
或许是萧无痕方才那神乎其技的一指镇住了场面，或许是“药王谷”的名头在绝望中带来了一丝渺茫的希望，也或许是我吼得足够有气势，几个稍微胆大的汉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咬着牙转身跑向村里仅存的几口大锅。
“你！你！还有你！”我飞快地点了几个离得近、看起来还算利索的村民，“再去采药！这次要蛇莓、半边莲、穿心莲！记住样子！” 我语速极快地将脑中图谱对应的实物特征描述出来，“蛇莓长在阴湿处，红果子像小草莓；半边莲开淡紫色小花，叶子像被切了一半；穿心莲叶子狭长带苦味！快！时间就是人命！”
“唐不言！”我转头看向那尊冰雕，“你刚才倒井里的‘清瘟散’，是内服还是外用？”
唐不言面无表情：“内服一钱，化水。外用…可洒扫。”
“好！”我当机立断，“找几个没染病的，去把井水打上来，按一钱药粉兑一大桶水的比例，搅匀！给所有病得重的，每人灌一碗下去！再弄些稀释的药水，洒在村里各处，尤其是病人家门口！”
唐不言微微颔首，身形一晃，己无声无息地朝井边掠去，几个胆大的村民下意识地跟了上去。
“慕容凛！”我又看向那位还盯着铁头运气、恨不得把熊皮扒了看看能不能把药丸抠出来的姑苏慕容，“有力气没处使是吧？看到村口那堆刚砍下来的新鲜竹子没？去！削竹筒！越多越好！要能装水的！待会儿分药用！”
慕容凛一愣，显然没料到会被这样使唤，但看看白笑天苍白如纸的脸和萧无痕凝重的眼神，他咬了咬牙，狠狠剜了一眼铁头，终究还是黑着脸，袍袖一拂，走向那堆翠竹。剑气纵横间，一根根粗壮的竹子被精准地劈开、削薄，动作倒是快得惊人。
“萧公子，”我最后看向萧无痕，语气放缓了些，“白大侠这边，暂时劳烦你照看。剑气一有松动迹象，立刻告诉我。” 白笑天靠坐在一块稍微干净些的石磨旁，双目紧闭，长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身体仍在细微地颤抖，显然那剧痛只是被强行冻结，并未远离。
萧无痕微微颔首，目光落在白笑天身上，七绝剑气凝而不发，如同无形的冰罩将他护住。
安排完这些，我才感觉稍微喘了口气。眼角余光瞥见铁头正试图把那个舔干净的药罐顶在头上当帽子玩，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冲过去一把揪住它毛茸茸的耳朵：“熊爷！闯了祸还玩？过来帮忙！”
铁头被我拽得嗷呜一声，不情不愿地跟着我走向最近的一户传出剧烈咳嗽的人家。低矮的土屋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秽气和血腥味，一个面色赤红、嘴唇发绀的妇人蜷在草席上，气息微弱，旁边一个同样面红耳赤的小男孩正趴在她身边无助地哭泣。
“系统，五毒避瘟丹方里，那味‘赤练蛇蜕’…没有替代品？” 我一边快速检查妇人状况，一边在脑内急问。这妇人明显是重症，拖不了多久了！
“触发药理问答：《倚天屠龙记》中胡青牛如何解‘截心掌’之毒？”
“以‘七虫七花膏’以毒攻毒！” 我意念急转，“但现在上哪找赤练蛇蜕？用铁头口水行不行？它刚舔了寒髓玉露丸！”
“……” 系统罕见地卡顿了一秒，光幕上刷过一行乱码，“…逻辑混乱…尝试分析…目标口水蕴含微弱寒髓药性及未知熊猫唾液酶…或可中和部分瘟毒炽热…理论可行值：37%…建议尝试…”
死马当活马医了！
“大娘，张嘴！” 我捏开妇人的嘴，也顾不上恶心了，对着铁头那毛茸茸的大脑袋吼道：“熊爷！吐点口水进来！快！”
铁头被我吼得一愣，巨大的熊脸上满是困惑（“你要啥？”），但在我揪着耳朵的“淫威”和急切的眼神催促下，它还是顺从地低下头，凑近妇人，然后——“he~~tui！”
一大坨晶莹黏稠、还带着竹叶清香的熊口水，精准地落入了妇人张开的嘴里。
“咳咳咳！” 妇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琼浆玉液”呛得猛烈咳嗽起来，身体剧烈地抽搐。旁边的小男孩吓得哭声都停了，惊恐地看着我。
我紧张地盯着妇人。几息之后，奇迹发生了！妇人脸上那如同烙铁般的深赤色，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下去了一层！虽然依旧病态潮红，但那种濒死的紫绀感减轻了！咳嗽也渐渐平复，虽然依旧虚弱，但呼吸似乎顺畅了一些！
“有用！” 我心头狂跳，差点蹦起来，“铁头！好样的！再来点！多吐点！”
接下来的场面，堪称杏花村百年未有的奇观。
村中央临时支起的几口大铁锅里，墨绿色的药汁翻滚着，散发出浓郁苦涩的气味。唐不言如同监工般站在稀释药粉的井水桶旁，冷着脸指挥村民分药、灌药、洒药。慕容凛剑气如飞，削好的竹筒堆成了小山，很快被村民装上药汁，分发到各户。
而我，则带着我们药王谷的“镇谷之宝”——铁头，开始了“巡回吐口水”的救人大业。
“熊爷，这屋！吐！”
“he~~tui！”
“好！下一家！那个大叔，张嘴！熊爷，吐准点！”
“嗷！（知道了）he~~tui！”
铁头起初还颇觉有趣，配合得积极，吐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但吐了七八家之后，它大概也累了，加上口水储备告急，开始消极怠工，大脑袋左摇右晃，试图躲避我的“催吐令”，喉咙里发出不满的哼哼声。
“熊爷！想想你啃的柱子！想想你欠的债！想想蜂蜜！” 我使出杀手锏，连哄带吓。听到“蜂蜜”，铁头的黑豆眼瞬间亮了一下，勉强又对着一个病重的老汉“he~~tui”了一口，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旁边一根拴马桩，说什么也不肯再动了，只用幽怨的小眼神控诉我的“暴行”。
就在我对着这只罢工的国宝一筹莫展时，村外小道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个穿着粗布衣裳、背着药篓的少女策马狂奔而来，马还未停稳就焦急地大喊：“村长！村长！不好了！后山乱葬岗那边…那边发现了十几具外乡人的尸体！都、都烂得不成样子了！脸上…脸上也是赤红色的！”
少女翻身下马，一张清秀的脸庞因为焦急和赶路涨得通红，额发被汗水黏住。她目光扫过混乱的村口，看到萧无痕、慕容凛这些明显气度不凡的外乡人时，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但当她的视线落在我身上，尤其是看到我身上挂着的药王谷标志性的银针包时，惊疑瞬间变成了惊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恨意？
“药王谷的人？” 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尖锐的质问，“是你们！一定是你们带来的瘟神！那些死人穿的衣服料子，我在青石镇见过！就是你们药王谷的样式！”
这突如其来的指控如同冷水泼进油锅。刚刚才被压下去的恐慌和猜疑，瞬间在村民眼中死灰复燃，无数道带着敌意和恐惧的目光再次聚焦到我们几人身上。
我心头猛地一沉。青石镇？药王谷样式的衣服？后山乱葬岗的腐尸？赤面瘟…难道源头是…？
“叮！紧急提示！检测到瘟疫源头线索！任务变更：查明‘赤面瘟’真实来源并彻底遏制！奖励：药王谷声望大幅提升，医术技能点+5！失败惩罚：宿主及队友感染赤面瘟（重度）！”
治病救人进度：43/100。
真正的风暴，才刚刚露出狰狞的一角。而那个背着药篓、眼神充满恨意的少女，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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