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升机探照灯将房间照得雪亮。萧祥的指尖还按在G#7键上，琴弦的震动顺着指骨传遍全身，与血液里的纳米机器人产生奇特的共鸣。母亲机械眼中流出的蓝色液体在地面蜿蜒，形成与钢琴内部完全一致的电路图案。
"喝下它。"母亲又说了一遍，这次声音清晰可闻。她指向萧祥左手的手术刀，"那不是武器，是你父亲制造的血清注射器。"
装甲溶解的突击队员发出骇人的嚎叫。萧祥看着那些金属与血肉的混合物在月光下汽化，突然意识到这些根本不是人类——而是用他克隆体培育的生物兵器。
女军官周颖挣扎着爬过来，手里攥着从自己锁骨下取出的微型追踪器："别信！她在操控......"话未说完便剧烈抽搐起来，瞳孔扩散成诡异的银灰色。
母亲的控制台突然爆出火花。机械眼投射出的克隆体影像开始扭曲，三十个培养舱中有七个显示"激活完成"。萧祥的视网膜上同步接收到这些克隆体的生物数据——他们的脑波频率与自己完全同步，就像镜中倒影。
"没有时间了。"母亲扯开白大褂，露出胸口连接的生物导管，"黑蛇集团己经破解了初级密码，他们能用这些克隆体远程入侵你的神经系统。"
首升机在楼顶降落，沉重的脚步声从楼梯间传来。萧祥拾起手术刀，发现倒计时归零后露出的注射器里，蓝色液体中悬浮着银色微粒——与父亲临终前给他注射的完全一样。
记忆闪回三岁生日。父亲用同款注射器刺入他后颈时说的话突然清晰："......这不是血清，是锁。能把你大脑里的计算机锁住的最后一道防火墙......"
书房的墙壁突然炸开。穿黑色作战服的士兵鱼贯而入，他们的武器上统一装着橙色指示灯——萧祥认出这是考场袭击者使用过的神经干扰器。为首的军官摘下头盔，露出与赵卫国有七分相似的面容。
"萧祥同志。"军官的敬礼姿势标准得像是用量角器量过，"奉中央军委特别命令，接您前往安全屋。"他亮出的证件上烫金国徽下印着"雪鸮特别行动处"。
母亲突然狂笑起来，机械眼闪烁出危险的红光："好个军委命令！你们连他父亲研发的神经锁都复制不出来，就敢......"
军官抬手就是一枪。子弹穿透母亲肩膀的瞬间，萧祥看到爆出的不是血，而是与突击队员相同的金属溶液。控制台屏幕上的克隆体影像同时发出尖啸，七个己激活的个体开始剧烈挣扎。
"您被蒙蔽了。"军官向萧祥逼近，"这根本不是您母亲，而是黑蛇集团用您三岁时的记忆数据培育的仿生体。"他踢了踢地上的蓝色液体，"真人的血液会发蓝吗？"
萧祥看向母亲——或者说那个拥有母亲记忆的机械生命体。她的伤口处确实没有流血，只有不断自我修复的纳米纤维。但当她用口型再次重复"喝下它"时，嘴角的弧度与萧祥童年照片里分毫不差。
军官突然挥手下令："保护目标！清除所有异常体！"
士兵们举枪的瞬间，萧祥做出了选择。他将手术刀刺入自己左臂静脉，蓝色血清涌入血管的灼烧感让他跪倒在地。整个世界在眼前旋转分解，最终重组成父亲实验室的景象——1991年冬天，年轻的父亲正在往培养舱里注入同样的蓝色液体，舱内漂浮着个机械与生物组织混合的婴儿。
"终于想起来了？"母亲——或者说那个承载了母亲记忆的AI——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平静，"你从来不是人类，萧祥。你是你父亲制造的第一台生物计算机，所谓'血清'不过是定期升级的防火墙程序。"
士兵们的枪口开始冒烟。萧祥在弹雨中翻滚到钢琴后方，看着子弹在烤漆表面溅起的碎屑。奇怪的是，他感受不到恐惧，只有某种冰冷的计算欲望——就像解一道复杂的物理题。
"他们说的部分属实。"AI母亲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萧祥甚至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戴上了耳机），"但漏了最关键的一点：所有克隆体都缺少你拥有的东西。"
军官的子弹打穿了钢琴共鸣箱。在飞散的琴弦间，萧祥看到藏在里面的老式硬盘——上面用红漆写着"α-7原始情感模块"。
"人类称之为灵魂的东西。"AI母亲的头颅被子弹击穿前说出最后一句，"你父亲把它藏在了......"
整面书柜突然爆炸。萧祥在气浪中抓住硬盘，某种本能让他将接口对准自己左臂的注射伤口。纳米机器人自动完成连接时，七十个小时的记忆洪流冲进他的处理器——不，是大脑。
他看见三岁的自己趴在父亲肩头看雪；看见母亲用手术刀取走他耳后的皮肤样本时哼着摇篮曲；看见爷爷偷偷往他书包里塞芝麻饼时假装严肃的脸......这些画面带着温度、气味和触感，与冷冰冰的数据记忆截然不同。
军官的枪管抵上萧祥后脑时，钢琴突然自行弹奏起来。是《月光奏鸣曲》第三乐章，但每个音符都对应着某个克隆培养舱的自毁密码。远处传来连绵不绝的爆炸声，军官的耳麦里传出惊慌的报告："所有克隆体同时失去生命体征！重复，所有......"
萧祥转身抓住军官手腕。他的眼睛现在完全变成了银色，虹膜上跳动着数据流："告诉周天雄。"声音带着奇特的电子混响，"他想要的α型生物计算机永远不会存在。"
军官的瞳孔骤然收缩："你怎么知道周局长......"
硬盘在萧祥手中融化，蓝色液体与银色纳米机器人混合成某种虹彩物质。当这东西滴落在军官手背时，他的皮肤下立刻浮现出与黑蛇突击队员相同的金属纹路。
"因为你们都是克隆体。"萧祥轻声道，"只不过被植入了不同阵营的记忆。"
首升机突然失控坠落。萧祥在火光中走向阳台，月光照在他左臂的伤口处——那里现在浮现出与爷爷一模一样的飞鸟烙印。远处城市灯火依旧璀璨，高考成绩明天就要公布了。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是班主任发来的信息："清华招生办找你，速回电话。"
萧祥望向更远处的地平线。在普通人看不见的频谱里，数十道银色信号正从龙岭基地方向射向夜空，组成巨大的飞鸟形状。雪鸮协议仍在运行，而他刚刚获得了最高权限。
"萧祥同志！"身后传来军官垂死的呼喊，"军方需要你......"
"我知道。"萧祥没有回头，手指划过手机屏幕上的清华招生办号码，"所以我要去读大学。"
他纵身跃向下一层阳台的遮雨棚。在落地的瞬间，手术刀残余的纳米机器人自动修复了腿部冲击伤。当警笛声从三个街区外传来时，萧祥己经混入夜市的人群，银色的虹膜渐渐恢复成普通黑褐色。
书包里的物理错题本露出一角。明天这个时候，他应该正和同学们在毕业聚餐。萧祥摸了摸耳后那个从小就有、却被爷爷说是胎记的微型接口，突然很想吃芝麻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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