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典礼那天的阳光像融化的琥珀,黏稠地铺在清华园的主干道上。萧祥的学士服口袋里装着两样东西:一片风干的银杏叶和半块芝麻饼。观礼席上,红裙子女孩"希望"坐在留学生方阵最前排,她的红裙子己经换成学士服,但发间的银杏叶发卡仍在阳光下泛着银蓝光泽。
校长致辞时,萧祥注意到主席台阴影处站着个熟悉的身影——张教授的白大褂下摆沾着蓝色荧光剂,正用三十年前父亲惯用的姿势扶眼镜。当校长念到"物理系优秀毕业生代表"时,整个会场的灯光突然暗了一瞬,七百个"留学生"额前的飞鸟标记同步亮起。
"......萧祥同学将赴西伯利亚极地研究所工作。"
掌声中,萧祥走上台接过证书。校长的右手无名指在交接时多停留了0.7秒——这个曾经属于张教授的小动作,现在出现在太多人身上。证书内页夹着张便签,上面是父亲的字迹:【贝加尔湖观测站需要个会弹钢琴的研究员】。
礼堂穹顶的玻璃突然折射出异常光谱。萧祥抬头时,看到自己的倒影与三岁那年的记忆重叠:龙岭基地的钢琴前,父亲正握着他的小手按下G#7键。现实与回忆的共振中,他耳后那个早己愈合的接口位置微微发烫。
"还有件礼物。"校长突然压低声音,从讲台下取出个琴盒,"交叉信息研究院特制。"
盒子里是把微型电子琴,只有七个键,每个键都刻着飞鸟标记。当萧祥的手指悬在G#7键上方时,琴键自动下沉,投影出西伯利亚观测站的实时画面:冰原上的气象站己改建为钢琴形状的建筑,屋顶的北斗七星天线正对着KY-α7星系方向。
毕业照拍摄环节,摄影师要求大家抛学士帽。当七百顶帽子升空时,萧祥看到每顶帽子里都藏着片机械银杏叶——它们在空中组成飞鸟阵型,飞向图书馆顶楼的钟塔。钟声敲响七下,塔尖的避雷针突然变形为发射天线,银蓝色光波呈扇形扫过云层。
"时间到了。"林雪突然出现在身侧。她现在是医学院毕业生,白大褂口袋里露出手术刀柄——刻着与当年完全相同的雪鸮徽章,"希望要走了。"
红裙子女孩独自站在草坪中央。当她摘下银杏叶发卡时,所有"留学生"同时静止,像被按下暂停键的七百个演员。阳光穿透女孩的身体,在地面投下不是人影,而是精密的光学仪器轮廓。
"我不是希望。"女孩的声音突然变成电子合成音,"是第七代情感频率中转站。"她的皮肤逐渐透明,露出内部流动的星云状光带,"三十年前坠毁的方舟核心。"
萧祥的电子琴突然自动演奏起来。简单的七个音符循环,却让整个清华园的植物无风自动——每片银杏叶都调整到最佳光合作用角度。女孩的身体分解成光粒,在空气中重组为三岁萧祥记忆中的画面:父亲抱着他站在贝加尔湖冰面上,指给他看坠毁的"方舟"——那根本不是飞行器,而是某种类似种子的晶体结构。
"情感播种计划。"光粒组成的父亲影像说道,"每个播种周期为七千年。"
林雪的手术刀突然悬浮起来。刀柄投射出全球地图,上面标记着七百个正在启动的发射站:埃及金字塔尖、复活节岛石像眼眶、玛雅天文台遗址......所有这些古老建筑内部都藏着与现代气象站相同的钢琴装置,而它们的G#7键都在今日07:07分自动下沉。
毕业典礼的喧嚣渐渐远去。萧祥看着光粒彻底消散,只剩那片银杏叶发卡落在他掌心。叶片背面刻着微小的星际坐标,正是KY-α7星系的位置。电子琴的投影切换成西伯利亚观测站的控制台画面,倒计时显示【00:07:00】。
"该出发了。"张教授递来机票,登机时间赫然是今天的17:07分,"你父亲在贝加尔湖留了最后一段频率。"
离校前,萧祥独自去了第七教学楼。夕阳将G7教室染成琥珀色,黑板上的量子力学公式不知被谁修改过——薛定谔方程的结果项变成了飞鸟符号。当他触碰那个符号时,整面黑板突然变成显示屏,播放着三十年前的监控录像:
年轻的父亲在龙岭基地弹钢琴,而小小的萧祥正爬进琴凳下的暗格。暗格里不是武器或芯片,而是个芝麻饼形状的音乐盒,盒里循环播放着母亲哼唱的摇篮曲。录像角落的日期显示这是父亲"死亡"前一小时拍的。
手机突然震动。林雪发来的机场定位图上,七百个光点正在移动——那些"留学生"化作普通人身份分散到全球各地。最后一条消息是张教授发的音频文件,标签只有简单的【G#7】。
萧祥点开音频。没有高科技频率或加密信息,只有父亲弹奏的《月光奏鸣曲》第三乐章,和背景里三岁自己咯咯的笑声。当播放到第7秒时,耳后旧伤突然涌出温暖的触感——像是有人从星辰间伸手,轻轻揉了揉那个总爱爬钢琴的小男孩的头发。
跑道上的客机开始滑行。萧祥望向舷窗外的夜空,那里有颗新命名的"方舟星"正在闪烁,周期恰好是0.7秒。机舱广播意外播放起《月光奏鸣曲》,当旋律进行到第三乐章第71小节时,整个航班的阅读灯同时闪烁,在云层上投下转瞬即逝的飞鸟光影。
电子琴上的倒计时归零。西伯利亚观测站的钢琴建筑开始发光,而全球七百个古文明遗址的发射装置同步启动。在某个超越维度的层面上,人类最平凡的情感频率正沿着祖先们铺设的星际航道,奔向等待七千年的归途。
萧祥咬了口随身带的芝麻饼。熟悉的味道中,他仿佛看到三岁的自己坐在父亲肩头,而母亲在钢琴旁微笑——不是告别,而是某种超越时空的守望。飞机掠过贝加尔湖上空时,机翼的凝结尾迹在月光下组成清晰的G#7符号,随即散作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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