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陈露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嗤笑了一声,“他那个闷葫芦,一天到晚就知道守着后厨那几口大锅,跟宝贝似的。等他发现不对劲,主动跑来跟我说,黄花菜都凉了!”
陈露撇了撇嘴,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神秘和得意:“哪儿用得着他告诉我啊?咱们云间饮和晚香鸭就隔着一堵墙,铺子挨得那么近,我这耳朵又没聋。最近好些个客人,来我这儿喝茶歇脚的时候,嘴里头就在嘀咕这事儿。有的人说得难听,说什么‘可惜了,那晚香鸭味道是不错,谁知道竟是拿瘟鸭做的,以后可不敢吃了’。还有的人,专门跑来问我,‘陈掌柜,你跟隔壁那么熟,他们家的鸭子,当真有问题?’”
她模仿着那些客人的语气,学得惟妙惟肖,脸上却满是鄙夷和不屑。
“我当然是把他们都给骂回去了!我说‘你们是亲眼看见了还是亲耳听见了?吃进嘴里的东西干不干净,自个儿的肚子不晓得?别听风就是雨,让人当枪使了还不知道!’可我一个人说,哪儿堵得住那么多张嘴啊。”
陈露叹了口气,脸上的神情又变得忧心忡忡,“我听着不对劲,就留心了一下,发现说这些话的,好些都是生面孔,而且他们总是有意无意地把话头往咱们铺子门口排队的客人那边引。这不是明摆着,有人在后头捣鬼,故意散播的嘛!”
姜云晚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画着圈。
原来如此。
谣言的传播,靠的从来不是逻辑,而是情绪和重复。
只要说的人多了,听的人信不信不重要,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很难再拔除了。
尤其是在这个信息闭塞的时代,人们对于吃进肚子里的东西,有着天然的警惕和恐惧。
“瘟鸭”这两个字,杀伤力太大了。
她心里有了计较。
“行了,我知道了。”姜云晚抬起头,脸上己经恢复了平静,甚至还冲陈露安抚地笑了笑,“这事儿你别管了,也别跟着上火,安心看好你的云间饮。这几只嗡嗡叫的苍蝇,我来处理。”
她的笑容里带着一股让人心安的力量,仿佛天大的事情到了她这里,也不过是挥挥手就能解决的麻烦。
陈露看着她这副模样,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一半,但还是不放心地叮嘱道:“你可别冲动,那帮人既然敢用这种手段,肯定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要不,咱们报官?”
“报官?”姜云晚摇了摇头,失笑道,“为几句没头没尾的谣言报官?官府怎么查?把全京城说闲话的人都抓起来审一遍吗?到时候事情没解决,反而闹得更大,别人更以为咱们是心虚了,才想靠官府压人。”
陈露点点头:“你心里有数儿就行,那我先回铺子了。”
“好。”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姜云晚便起了身。
来到了晚香鸭的铺子。
时辰尚早,铺子门前还没有排起长队,只有三三两两的客人在等着开门。伙计们正在里里外外地打扫,准备开张。
姜云晚跟守门的伙计点了点头,没从前门进,而是绕到了后巷,推开了后厨的门。
一股浓郁霸道的香气混合着滚烫的蒸汽,瞬间扑面而来。
后厨里热火朝天,与前堂的安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两口巨大的铜锅架在特制的灶台上,底下柴火烧得正旺,锅里翻滚着深褐色的卤汁,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几十只处理干净的白条鸭整齐地挂在一旁的架子上,等着下锅。
几个帮厨的伙计正满头大汗地忙碌着,切配料的,清洗鸭子的,搬运柴火的,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
而这秩序的中心,正是叉着腰站在大锅前的小丁。
他正黑着一张脸,对着一个看起来有些笨手笨脚的年轻帮厨训话。
“王二!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这火候!火候!你是猪脑子吗?记不住?”小丁的声音洪亮又严厉,在嘈杂的后厨里显得格外清晰,“卤汁刚开锅的时候,要用大火攻,让香味迅速逼进鸭肉里头!现在香味己经进去了,就要转文火慢炖!你还烧这么大的火,是想把一锅鸭子都给我炖成烂泥,还是想把这锅老卤给烧干了?”
他指着灶膛里熊熊燃烧的火焰,气得脑门上青筋都冒了出来。
王二被他吼得缩了缩脖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小声地嘟囔了一句:“不就是烧火么……哪有那么多讲究……”
他的声音虽小,但在场的几个人都听见了。
小丁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他一把夺过王二手里的火钳,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没那么多讲究?你懂个屁!咱们晚香鸭凭什么卖得比别人贵?凭的就是这讲究!每一味香料的配比,每一个时辰的火候,都差不得分毫!差一点,味道就不是那个味儿了!你以为做菜是和稀泥吗?随随便便就能糊弄过去?你要是抱着这个心思,就趁早给我滚蛋!我这里不养废物!”
小丁是真的动了气。
后厨里其他的伙计们都噤若寒蝉,埋头干自己的活,连大气都不敢喘。
王二被骂得狗血淋头,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梗着脖子,眼睛里满是屈辱和怨怼。
他似乎想反驳几句,但看着小丁那副要吃人的样子,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那眼神里的不服气,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
姜云晚就站在门边,抱臂看着这一幕,没有出声。
小丁发泄完一通火气,看王二低着头不说话了,这才把火钳“哐当”一声扔在地上,恨铁不成钢地又瞪了他一眼,然后亲自上手,将灶膛里多余的柴火给扒拉了出来,控制好了火候。
他忙完这一切,一转身,才猛地看到了倚在门口的姜云晚,顿时吓了一跳,脸上的怒容瞬间凝固,转而变得有些局促和不安。
“东……东家?您……您什么时候来的?”他结结巴巴地问道,下意识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里有些打鼓,不知道刚才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有没有让东家觉得自己太过严苛了。
那个被骂得抬不起头的王二,也悄悄地抬起眼皮,飞快地瞥了她一眼。
他早就听说过,这个铺子真正的主人,是一个年纪比他也大不了多少的年轻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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