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的尽头，祁思年站在原地，看着周时予推着周安乔渐渐走远。两个背影在纽约的夜色中慢慢变小，就像他记忆中那个混乱的下午，也在时光里渐渐模糊。
那天袁媛摔倒在地后，是周时予第一个掏出手机打了120。祁母受惊过度首接犯病晕了过去，救护车拉走了两个女人。当时才七岁的周安乔，跌跌撞撞跑回周家叫来了周母。
祁父赶到医院时，袁媛正在抢救，祁母挂着点滴躺在床上，小小的祁思年紧紧攥着妈妈的手，整个人都在发抖。
“到底怎么回事？”祁父在病床前怒吼。
“是袁阿姨要打舅妈，自己不小心滑倒了。”十岁的周时予把妹妹护在身后，声音很稳，他在有些方面总是格外的早熟。
小安乔虽然不明白哥哥为什么说谎，还是跟着点头：“对，阿姨自己摔倒的。”
哥哥说什么都是对的。
祁父气得脸色铁青。他没想到袁媛会跑到家里闹事，更没想到会因此失去孩子。但最后，他的怒火没有冲着病床上的袁媛，而是转向了虚弱的祁母。
急救室的灯暗了下来，袁媛被推出来时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祁思年躲在周母身后，小手紧紧攥着她的衣角，吓得不敢出声。周时予也僵在原地，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只手盖住了小安乔的眼睛。
袁媛醒来后就开始歇斯底里地哭喊：“我的孩子啊！你这个狠毒的小孩！”她颤抖的手指首指祁思年，指甲上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周母一把将祁思年护在身后：“明明是你自己摔的，凭什么诬陷孩子？”
“我自己摔的？明明是你推的我，为什么不承认？”袁媛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十九岁的少女哭起来格外惹人怜惜，“那可是你的亲骨肉啊...”她凄楚地望向祁父。
“祁思年，是不是你推的？”祁父厉声质问。
小思年浑身发抖，嘴唇都白了。这时小时予突然上前一步，牢牢握住他冰凉的小手：“舅舅，真的是袁阿姨自己摔倒的。”他说得斩钉截铁，另一只手还牵着懵懂的小安乔。
“你撒谎！”袁媛尖叫道，输液管都被她扯得晃动。
小时予眼圈突然红了，声音带着哭腔：“袁阿姨，弟弟真的没有推你，你为什么要骗人...”他像只护崽的小兽，把两个更小的孩子紧紧护在身后。
“孩子怎么会说谎？”周母心疼地把三个孩子都揽住。
祁父看着哭成泪人的袁媛，又看看几个吓得发抖的孩子，最终重重叹了口气。毕竟都是亲骨肉，他选择相信了“不会说谎的孩子”。
记忆里的消毒水味似乎还在鼻尖萦绕。祁思年收回目光，转身走向相反的方向。
祁思年推开酒店套房门时，陈书影正窝在沙发里埋头做笔记。听到动静，她抬起头，眼镜后的眼睛微微弯起：“今天回来这么早？”
“请了半天假。”祁思年在她身边坐下，目光扫过茶几上摊开的《刑法学》。这些书他太熟悉了——当年俞舒禾备考时，他也曾一本本陪她翻过。
他随手拿起一本《法理学》，挑眉问道：“准备考研？”
“嗯。”陈书影合上笔记本，“在os攒了些钱，够交学费了。”
“早就想辞职了？”祁思年失笑。
陈书影点点头，镜片后的眼睛亮晶晶的：“所以别觉得欠我人情。本来就要离职备考，正好能帮上你。”
“打算考哪所？”
“沪大。”她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还是想念母校。”
周安乔百无聊赖地瘫在轮椅上，石膏腿架在茶几上。自从打了这玩意儿，她都快闲得长蘑菇了。周时予去os总部办事，祁思年又在“体验生活”，连个斗嘴的人都没有。
她划拉着手机相册，苔山的照片一张张闪过——崎岖的山路，破旧的校舍，还有孩子们脏兮兮却灿烂的笑脸。项目因山体滑坡暂停后，据说要重新勘测选址，工期又要延长了。
犹豫片刻，她拨通了周父的电话。
“爸~”
“周安乔，”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你打电话不看时差的？”
周安乔这才想起纽约现在是白天，国内可是深夜：“那...您继续睡？”
“都被你吵醒了，”周父无奈道，“说吧，什么事？”
“苔山项目不是暂停了嘛，现在周氏舆论压力不小，我在想...”她组织着语言，“不如趁这个机会走公益路线？”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周父的声音清醒了几分：“具体说说。”
“我上次去苔山考察，那边孩子上学实在太苦了。”周安乔轻轻摸着石膏，“我们可以捐建几所学校，再修修路。正好我现在这副模样......多好的宣传素材啊。现在不都很吃卖惨这一套的吗？请媒体水军造势，最好再把之前周氏做过的公益都拉出来风评应该就会上去了，而且还有政府做背书。”
长久的沉默后，周父轻叹一声：“想法不错。等你回国，亲自去一趟苔山吧。”
“好嘞！爸爸晚安~”
挂断电话后，周安乔推着轮椅来到别墅的庭院。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她的石膏腿上，她眯起眼睛望着远处的云。帮助那些孩子是真心的，但她也清楚，这同时是在为自己铺路——她不仅需要金钱和权力，更需要声望。有时候，声望比权柄更有力量。
傍晚时分，周时予回到别墅，推开门就看见周安乔蜷在沙发里睡着了。浅蓝色的连衣裙衬得她肌肤如雪，乌黑的长发散落在靠垫上，精致的侧脸在灯光下镀着一层柔光，像是不小心坠入凡间的天使。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沙发旁坐下，目光贪婪地描摹着她的轮廓。过去在纽约的每一天，他推开这扇门时都期待着能看到这样的场景——她安静地等在那里，仿佛这里就是她的归处。
周时予伸手想替她拨开脸颊上的发丝，又在即将触碰到时停住了。指尖悬在空中，最终只是轻轻拽过一旁的薄毯，小心翼翼地盖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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