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超辉洗完澡出来时，沈嘉己经坐在卧室的床沿上。她手里翻着一本旧相册，是他下乡那年在村里拍的，照片上的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站在田埂边笑得很拘谨。
“你什么时候把这本翻出来的？”他擦着头发，语气平静，但眼神里藏着一丝不安。
沈嘉没抬头，继续翻着：“刚才收拾柜子的时候看到的。你还记得这张吗？那天是你第一次割稻子，手上全是水泡。”
王超辉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接过照片看了看，笑了笑：“那时候真瘦。”
“你现在也不胖。”沈嘉终于抬头看他，“你最近太累了。”
他愣了一下，随即摇头：“项目刚结束，我歇两天就好。”
“不是刚结束，是硬撑下来的。”沈嘉的声音不大，却很坚定，“我不是瞎子，也不是聋子。你每天回家都像根被抽干的柴火，连小禾都察觉到了。”
王超辉沉默了，手指轻轻着照片边缘。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扛下来就没事了？”沈嘉靠近了些，声音柔和了一些，“你不想让我们担心，可你知道吗？你不说话，我们才更担心。”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被沈嘉轻轻按住了手背。
“我不是要你什么事都告诉我，但至少……别一个人闷着。”她说，“你不是一个人。”
王超辉低头看着她的手，掌心有些粗糙，那是这些年带孩子、做饭、操持家务留下的痕迹。他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雨夜，他们在泥泞的土路上一起抬着生病的孩子往卫生院跑，沈嘉摔了一跤，膝盖渗出血来，也没喊疼。
他叹了口气，声音低沉：“我只是……不想让你也累。”
“我己经很累了。”沈嘉笑了，“但不是因为你工作，而是因为你把自己关起来。你不说，我就只能猜。猜来猜去，心里更慌。”
王超辉抬起头，望着她的眼睛，那里没有责备，只有关切和一点疲惫。
“我……”他顿了顿，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我知道自己最近太拼了。可是，我不想再让家里吃苦。我不想让小禾将来像我小时候那样，因为什么都说不清的原因被人看不起。”
“你做到了。”沈嘉轻声说，“我们都过得比以前好。可你也该让自己喘口气。”
她站起身，走到衣柜前，拉开最下层的抽屉，拿出一个笔记本。王超辉认出那是他落家里的工作日志。
“我看了。”她转过身，将本子递给他，“不是偷看，是担心你。”
王超辉接过本子，没有翻开，只是握在手里。
“你每天都在赶时间，每个任务都写得密密麻麻。”沈嘉坐回他身边，“我虽然不懂你的专业，但我看得懂你写的那些话——‘结构荷载需重新核算’、‘客户意见反复，进度受阻’……这些字背后，是你一个人咬牙坚持的样子。”
王超辉眼眶有些发热，他低下头，喉咙里像是堵着什么东西。
“我也曾这样。”沈嘉忽然说，“刚调到新岗位那会儿，压力大得睡不着觉。白天开会汇报，晚上还要加班整理材料。我想放弃，真的想过。但我一想到你，想到小禾，我就告诉自己，不能倒下。”
王超辉抬起头，看着她。
“后来呢？”
“后来我学会了开口。”沈嘉笑了，“我跟你说我撑不住了，你说陪我去散个步。那次我们走了两个小时，一句话都没说，但我知道你在。”
王超辉怔住，记忆慢慢浮起。那是个春天的夜晚，路灯昏黄，风有点凉。他们并肩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脚步声混着远处车流声，像是某种默契的节奏。
“我不是要你天天跟我说工作的事。”沈嘉轻轻握住他的手，“我只是希望你累了就说出来，不要总一个人扛着。”
王超辉点点头，眼底泛起一丝。
“以后我会注意。”他说，“我也会多陪陪你们。”
第二天晚饭后，沈嘉把他叫进书房。
“我们一起看看接下来的工作安排吧。”她摊开一张纸，“你可以教我怎么规划，我也能帮你分担一些。”
王超辉看着她认真地铺平纸张，拿起笔开始记笔记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你这不是让我当老师了吗？”
“不然呢？”沈嘉抬头，“我还挺适合当学生。”
他们花了两个多小时，把接下来一个月的任务拆解成几个阶段，标出重点节点，还画了个简易的时间表。最后，沈嘉在表格下方加了一行小字：每周三、周六晚上，全家一起吃饭；周日下午，家庭活动时间。
“这是强制执行的。”她笑着指了指那两行字。
王超辉点头：“我记住了。”
他们走出书房时，小禾己经在沙发上睡着了，怀里抱着他最喜欢的玩具车。
沈嘉蹲下来，替他盖好毯子，又轻轻摸了摸他的脸。
王超辉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胸口暖暖的。
“其实有时候，幸福很简单。”沈嘉轻声说，“就是有人愿意等你回来，有人记得你喜欢吃什么菜，有人会在你累得说不出话时，默默给你端一杯热水。”
王超辉看着她，眼里有光：“谢谢你一首在我身边。”
沈嘉回头看他，嘴角微扬：“我也是。”
窗外的风轻轻吹进来，带着初夏的气息，温柔地拂过窗帘，也拂过了他们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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