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超辉牵着牛站在田头,沈嘉接过缰绳时,阳光正从东边的山脊上爬起来。她手心有点出汗,但还是稳住了。
“慢慢来。”王超辉说,“别急。”
他们这组今天要耕完两亩地。林强被分到别的组去了,只剩他们两人。牛比昨天那头更壮实些,蹄子踩在翻过的土地上,发出闷闷的响声。
开始还顺利。王超辉扶犁,沈嘉牵牛。牛走得慢,犁铧划开泥土的声音也轻。风从身后吹来,带着晨露的味道。
“你感觉到了吗?”王超辉忽然开口。
“什么?”
“它走路的节奏。”
沈嘉低头看牛的脚,果然发现它的步伐有些规律,不是乱走的。
“听声音。”他说,“你说话它会回应。”
她试着喊了声“走”,牛果真迈开了步子。
“你看,它听得懂。”
沈嘉笑了,心里踏实了些。
可到了中午,太阳升得高了,牛突然躁动起来。起初只是耳朵不断摆动,接着是脚步加快,到最后竟猛地甩头,拉着缰绳往前冲。
沈嘉猝不及防,被带得踉跄几步,差点摔倒。她想拉住缰绳,可牛力气太大,根本拽不动。
“王超辉!”她慌了神,大声喊。
王超辉刚放下犁铧准备喝水,听到喊声立刻转身。他一眼看出不对劲——牛眼发红,鼻息粗重,像是受了惊吓。
他扔下水瓶就跑过来。
牛越跑越快,沈嘉几乎被拖着走。她拼命想稳住身子,可脚下全是松软的新土,一滑再滑。
王超辉追上来时,牛己经跑出十几米远。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抓住缰绳的一角,用力往回扯。
牛挣扎了一下,蹄子在地上刨出几道深痕。王超辉咬紧牙关,双手紧紧攥住缰绳,身体后仰,硬生生将牛拉住。
“嘘……”他低声说了句什么,一只手轻轻拍着牛脖子。
牛终于停下,喘着粗气,眼神也慢慢恢复平静。
沈嘉瘫坐在地上,心跳快得像要蹦出来。她看着王超辉的手——满是血痕,刚才抓缰绳时磨破了皮。
“你还好吗?”他蹲下来问。
她点点头,嘴唇还在发抖。
“没事了。”他说,“它可能被什么吓到了。”
沈嘉这才发现,不远处有只野兔窜过,怪不得牛会突然狂奔。
她抬头看他,眼里除了感激,还有点说不出的情绪。
王超辉站起身,把缰绳重新系好:“咱们换个地方歇会儿。”
他们走到树荫下坐下。王超辉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把伤口包上。
“我真是没用。”沈嘉小声说,“连一头牛都控制不住。”
“谁一开始都会这样。”他喝了口水,“你刚才反应己经很快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甲缝里都是泥。
“要不要再试试?”他问。
她愣了下,抬头看他。
“我可以教你。”他说,“只要你愿意。”
她点点头,这次没有犹豫。
王超辉先让她观察牛的动作,教她怎么通过缰绳感受牛的情绪。他说,牛和人一样,也有脾气,不能硬来。
“你要让它信任你。”他说,“不是怕你。”
沈嘉认真听着,一点一点学。王超辉示范了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她终于能牵着牛慢慢走了,虽然还不熟练,但至少不会慌张了。
“对,就这样。”他在后面扶着犁铧,“你现在控制它的方向,它就会听你的。”
沈嘉嘴角微微扬起,心里忽然觉得踏实了许多。
傍晚收工时,老队长走过来看了一眼他们的地。
“不错。”他说,“比上午好多了。”
沈嘉听了,脸上泛起笑意。
王超辉收拾工具时,她主动帮忙。两人并肩走在田埂上,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
“谢谢你。”她说。
“不用谢。”他看了她一眼,“你本来就能学会。”
她低下头,踢了踢路边的小石子:“其实……我以前从来没想过,自己也能干农活。”
“现在呢?”
“现在觉得,好像也没那么难。”
王超辉笑了笑:“只要不怕,就不难。”
风吹过来,卷起一些尘土。沈嘉看着远处的地,心里第一次觉得,这片土地,或许并不是那么陌生。
第二天一早,大家又集合在老槐树下。老队长分配任务时,特意点了几个名字。
“王超辉带一组,沈嘉、李明跟你们一起。”
沈嘉一听,心里莫名一阵欢喜。
王超辉照旧点头,没说什么。
新来的李明是个城里孩子,手脚笨拙,连牛都不敢碰。王超辉便耐心教他怎么牵缰绳、怎么判断牛的状态。
“你太紧张了。”他对李明说,“它会感应到。”
沈嘉在一旁看着,越发觉得王超辉有种特别的沉稳。他不像其他人那样抱怨累、嫌脏,而是默默做事,把每一件小事都做得很认真。
那天下午,轮到李明牵牛。牛刚开始不听话,总是偏方向。王超辉站在旁边指点,沈嘉也跟着提醒。
“你声音放轻点。”她说,“它不喜欢你吼。”
李明试了几次,终于掌握了节奏。牛走得稳了,犁铧划出的沟也越来越首。
“我会了!”他兴奋地喊。
大家都笑了。
王超辉看着这一幕,嘴角也露出一丝笑意。
傍晚回家的路上,沈嘉悄悄问他:“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小时候在工厂边上长大。”他说,“那边也有牲口,拉车的马、干活的驴,我都见过。”
“难怪你觉得这些都不难。”
“不是不难。”他摇头,“是习惯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我想以后也多学点。”
“那你得常来田里。”
“嗯。”她点点头,“我会的。”
风从背后吹来,拂过她的头发。
几天后,村里来了个兽医,说是给牛检查身体。原来前几天王超辉注意到牛的步伐有些异样,怀疑是蹄子出了问题,便私下跟老队长提了这事。
兽医检查后果然发现一头牛的蹄子有轻微溃烂,及时处理了才没耽误春耕。
老队长当众表扬了王超辉。
“你小子,心思细。”他说。
王超辉只是笑笑。
沈嘉在人群里看着他,心里涌起一股暖意。
那天晚上,沈嘉去找王超辉,说想再多练练耕地。
他正在修一把锄头,听见她的话抬起头。
“你想练哪部分?”
“全部。”她笑着说,“我想跟你一样,什么都懂。”
王超辉看了她一会儿,点点头:“行。”
从此,每天收工后,他们都会留在田里多练一会儿。有时是练习牵牛,有时是调整犁铧的角度。王超辉教得很细致,沈嘉也学得很认真。
有一次,她不小心摔了一跤,膝盖蹭破了皮。王超辉立刻停下来,找来药给她擦。
“疼吗?”他问。
“不疼。”她摇头,“就是有点痒。”
他笑了:“那是结痂了。”
她也跟着笑。
夜色渐渐浓了,远处传来蛙鸣。
他们收拾东西准备回去,沈嘉忽然说:“你知道吗?我现在一点都不怕牛了。”
王超辉看了她一眼:“那你怕什么?”
她想了想,低声说:“我怕……你不在的时候。”
王超辉怔了一下,没说话。
她脸红了,赶紧补充:“我是说,如果你不在,我肯定又要手忙脚乱了。”
王超辉笑了笑:“放心吧,我在。”
风吹过田埂,带起一片草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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