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超辉站在窗前，望着天边最后一抹晚霞，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虽然晚饭时他们谁都没再提教育的事，但那根弦一首绷着，尤其是沈嘉最后反问的“你觉得呢？”和王超辉低声说的“也许，就是让他成为他自己。”还在他耳边回响。
沈嘉在厨房收拾碗筷的声音不时传来，孩子己经洗完澡睡下了。这时，沈嘉擦着手走出来，看了他一眼：“还在想那些事？我们聊聊吧。”
她坐到沙发上，声音轻柔：“我们总得有个方向。”
王超辉转身，走到她对面坐下。屋里安静得能听见钟表滴答走动的声音。
“我不是不想听你的意见。”他开口，语气里带着点疲惫，“我只是……怕他以后后悔。”
“后悔什么？”沈嘉问。
“后悔没学好本领，后悔没机会选择自己的路。”王超辉低声道，“我小时候就吃过这种苦。因为出身不好，连参加个活动都要看人脸色。我不想让他也这样。”
沈嘉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是逼他读书，是怕他重蹈我们的覆辙。可我觉得，真正的选择权，应该是他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擅长什么，而不是被推着往前跑。”
王超辉皱眉看着她：“你不觉得，如果什么都不教他，他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吗？”
“那我们就教他怎么去发现。”沈嘉靠在沙发上，语气缓和了些，“比如画画，他最近特别喜欢涂涂画画，还总是问我颜色的名字。你说，这不也是一种学习吗？”
王超辉没说话。他确实记得前几天孩子拿着画纸跑到他面前，眼里亮晶晶的，那种兴奋劲儿是他以前从没见过的。
“我不是反对学习。”沈嘉继续说，“我只是觉得，不该用我们的标准去框住他。也许他将来不会成为科学家、工程师，但他可以是个快乐的手艺人，或者一个懂得欣赏生活的人。”
王超辉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节粗大，皮肤黝黑。那是多年劳动留下的痕迹。他想起自己小时候，为了争一口气，天天熬夜做题，甚至在田间地头也不放过一本书。那时的他，总觉得只有成绩才能证明自己值得被尊重。
可现在呢？他拥有了稳定的工作，也组建了自己的家庭。但回忆起童年，除了努力，剩下的更多是压抑和孤独。
“我也希望他快乐。”他说，“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平衡这两件事。”
沈嘉笑了，眼神温柔：“我们可以一起学啊。第一次当父母，谁也不是天生就会的。”
王超辉抬头看她，嘴角微微上扬：“你倒是挺有经验。”
“我可是从小带弟弟妹妹长大的。”沈嘉得意地扬起下巴，“要不明天我们一起去村小学看看？听说新学期来了位美术老师。”
王超辉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好，去看看。”
两人对视片刻，空气中的紧张感悄然散去。
第二天一早，孩子还在赖床，王超辉轻轻掀开被子一角：“起床啦，今天带你去个地方。”
孩子揉着眼睛咕哝：“去哪儿呀？”
“学校。”沈嘉笑着递过衣服，“你想不想去看看教室是什么样子的？”
孩子一听，立刻精神起来，手脚麻利地穿好衣服，嘴里还哼着歌。
王超辉点点头，一边听着介绍，一边观察西周环境。操场不大，但干净整洁；教室虽然简陋，但桌椅整齐，墙上贴着孩子们的画作。
“这些都是学生们自己画的。”班主任指着一幅色彩斑斓的画，“这位同学特别喜欢画画，每次下课都舍不得放下笔。”
王超辉看着那幅画，忽然想到昨晚孩子趴在桌上认真描线的样子。
“他是不是很爱画画？”沈嘉凑过来问。
“嗯。”王超辉低声回答，“好像从小就喜欢。”
参观结束后，三人坐在校园角落的石凳上吃冰棍。孩子吃完后蹦蹦跳跳地跑去追蝴蝶，留下两人静静坐着。
“你觉得怎么样？”沈嘉问。
王超辉沉思片刻：“比我想的好。至少这里的孩子还能自由玩耍。”
“是啊。”沈嘉笑了笑，“他们不像城里那样被各种补习班填满，反而更真实、更放松。”
王超辉点点头：“也许……我们该换个方式看待他的成长。”
沈嘉看他一眼，眼里带着笑意：“其实我一首觉得，最好的教育，就是让孩子知道他是谁，而不是别人希望他成为谁。”
王超辉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望着远处奔跑的孩子。阳光洒在他身上，像镀了一层金边。
“我想听听他的想法。”王超辉终于开口，“等他回来，我们问他愿不愿意上学。”
“好。”沈嘉应声，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孩子跑累了，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一头扑进王超辉怀里：“爸爸，那个教室里有画纸！”
“是吗？”王超辉笑着摸摸他的头，“那你愿意去那里上学吗？”
孩子歪着头想了想，然后摇头：“我不想去每天上课。”
“为什么？”沈嘉蹲下来问他。
“因为我还想在家搭积木。”孩子认真地说，“还有，我想画画的时候没人打扰我。”
王超辉和沈嘉对视一眼，忍不住笑了。
“那我们回家慢慢想想。”王超辉抱起他，“好不好？”
孩子点点头，在他肩上蹭了蹭。
回程的路上，风有些凉，吹得树叶沙沙作响。王超辉走在前面，孩子趴在他背上，一只手抓着他衣领，另一只手晃来晃去。
沈嘉跟在后面，忽然轻声说：“你知道吗？刚才那位美术老师说，有些孩子刚入学时不喜欢写字，但一旦找到兴趣点，反而学得更快。”
王超辉停下脚步，转头看她：“你是说……让他先玩够了，再引导他？”
“嗯。”沈嘉点头，“就像种庄稼，得先把土松好了，种子才能发芽。”
王超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回到家后，孩子又拿出画纸开始画画。王超辉坐在旁边看他一笔一划地勾勒，忽然觉得心也跟着静了下来。
“你在画什么？”他问。
“我在画一只小鸟。”孩子认真地说，“它飞得好高，看不到地面了。”
王超辉看着画纸上那只歪歪扭扭的小鸟，心里忽然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
“它飞得真高。”他说。
孩子抬起头，笑得很开心：“因为它想飞多高就能飞多高。”
窗外的风吹进来，掀起窗帘的一角。沈嘉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眼里泛起温柔的光。
王超辉转头看她，轻声说：“我想通了。”
沈嘉走近一步：“说说看。”
王超辉看着孩子，语气坚定：“我们不急着让他学这学那。先让他找到自己喜欢的事，再慢慢引导。”
沈嘉笑了：“这才是我认识的王超辉。”
王超辉也笑了。
孩子忽然把画纸举起来：“爸爸妈妈，你们看！我的小鸟飞到天上去了！”
两人低头看着那张画，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照亮了画纸上的小鸟，也照亮了他们的心。
一阵风吹过，屋檐下的铃铛叮当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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