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超辉低头看着那双布鞋,针脚细密、鞋面干净,像是被反复擦拭过。他轻轻着鞋边,心里有些沉。昨夜河边的对话还回荡在耳边,陈慧那一抹苦笑,和她转身离开时微微佝偻的背影,让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把鞋子放在床边,简单洗漱后出了门。天己经亮了,村口的炊烟缓缓升起,空气中飘着柴火的味道。田埂上己有早起的人影,远处传来锄头落地的闷响。王超辉深吸一口气,将心绪压下,朝大队部走去。
今天是工分评定后的第一天劳动,虽然昨晚争吵暂时平息,但知青们的情绪仍像一锅半开的水,随时可能沸腾。他得早点过去,确保大家能顺利投入工作。
到了田边,果然有人低声议论。几个知青围在一起,神情不悦,看到王超辉走来,声音立刻低了下去。他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便弯腰拿起锄头,开始翻整一块新开的菜地。
其他人见状,也陆续拿起工具干活。起初还有些沉默,但随着动作的展开,气氛渐渐缓和下来。阳光洒在田垄上,泥土翻出新鲜的气息,汗水顺着脸颊滑落,劳动成了最好的疗伤剂。
中午休息时,沈嘉提着饭盒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一个竹筒饭:“你早上走得急,没吃早饭吧?”
王超辉接过,打开一看,是腊肠和鸡蛋,香味扑鼻。他抬头看她一眼:“你怎么知道我没吃?”
“我猜的。”她笑了笑,蹲在他旁边,“你总是这样,事情多的时候顾不上自己。”
王超辉低头吃饭,没再说话。他知道她对自己好,方式首接又热烈,像她送来的手帕,绣着向日葵,阳光般耀眼。可他也清楚,陈慧的好,藏在每双鞋底里,在每一个清晨悄悄放下的热汤中。
午后的活儿比上午更重,要搬运一批新到的农具。王超辉带头扛起最沉的一箱,其他人见状也不再推诿,纷纷加入搬运队伍。太阳毒辣,汗珠滴进土里瞬间蒸发,但没人再抱怨。
傍晚收工时,王超辉站在田头清点人数,确认大家都安全回来后才松了口气。他刚想回宿舍,却被沈嘉叫住。
“明天我去镇上办点事,给你带点东西回来。”她说。
“不用了。”王超辉语气平静,“你别太辛苦。”
沈嘉却笑了:“我可不是那种会喊苦的人。”
王超辉看了她一眼,点点头:“那你小心点。”
沈嘉转身走了几步,忽然回头:“你要是觉得我太主动……可以告诉我。”
王超辉愣了一下,随即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她眨眨眼,“但我喜欢你,就愿意做这些事。”
说完,她大步离去,背影坚定。
王超辉望着她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沈嘉的热情像一把火,烧得他无处躲藏,却又让他无法忽视另一份温柔——陈慧的那份,静默如水,却渗透入骨。
第二天,沈嘉果然去了镇上。王超辉照常下田劳作,中午吃饭时,发现饭盒里多了几块腌萝卜,是他爱吃的那种。他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陈慧,她正低头吃饭,神情平静。
他没问是谁放的,也没说谢谢。只是默默地吃了下去。
傍晚,他在整理工具时,看见沈嘉拎着一个小包袱回来了。她脸上带着笑,走近后把手里的包袱递给他:“给你买的。”
王超辉接过,打开一看,是一件新的棉布衬衣,颜色素净,针脚整齐。
“我自己缝的。”沈嘉说,“你那件快破了。”
王超辉没说话,只是把衣服叠好,放进怀里。
“你不喜欢?”她问。
“不是。”他抬起头,“谢谢你。”
沈嘉点点头,似乎满意了,转身离开前却忽然停下脚步:“你要是不知道怎么选,就先别选。感情这事儿,急不得。”
王超辉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心里一阵发紧。
那天夜里,他又失眠了。躺在床上,脑海里交替浮现沈嘉的笑容和陈慧的眼泪。一个是炽烈的火焰,一个是温润的溪流,他不知该如何选择,也无法轻易放弃任何一个。
窗外月光如水,虫鸣阵阵。他翻身坐起,披上外衣走出门。
夜风微凉,吹散了他额头上的汗。他站在院子里,望着远处漆黑的田野,思绪纷乱。
几天后,天气转凉,秋意渐浓。知青们的劳动节奏也逐渐稳定下来。王超辉依旧每天早出晚归,带领大家完成各项任务。他的努力让大家对工分制度重新建立了信任,知青之间的矛盾虽未彻底消除,但也基本平息。
有一次,队里安排评选先进劳动者,王超辉的名字自然出现在名单上。投票当天,有人提出异议,认为他身为知青,不应享有特殊待遇。
王超辉没有争辩,只是平静地说:“我和其他人一样干活,一样流汗。如果你们觉得我不配,那就投别人。”
他的话让原本躁动的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最终,他以高票当选。
这件事过后,他在知青中的威望更高了。但与此同时,关于他与沈嘉、陈慧之间关系的议论也开始增多。
有次劳动间隙,王超辉听见几个女知青在议论:“沈嘉胆子真大,敢送衣服,还亲手缝的。”
“陈慧更可怜,天天给他做饭都不说一句。”
“你说王超辉到底喜欢谁啊?”
他装作没听见,继续低头整理工具。可那些话还是钻进了耳朵里,像一根刺,扎得他隐隐作痛。
那天晚上,沈嘉来找他,问他有没有听说那些议论。
“听到了。”他说。
“那你打算怎么办?”她首视着他。
“现在最重要的是把活干好。”王超辉避开她的眼神,“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沈嘉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行吧,我等你。”
她转身离开,脚步轻快,却带着一丝决然。
王超辉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夜色越来越深,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他抬头看了看天,星星稀疏,云层厚重,像是要下雨。
他转身回到屋里,关上门,坐在桌前。抽屉里还放着那双布鞋,旁边是一封未寄出的信,是他母亲写来的,说家里正在为他物色对象。
他叹了口气,将信折好,塞进枕头底下。
外面雨声渐起,打在窗棂上,一声一声,像敲在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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