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超辉走在田埂上，手里还握着那块叠得方正的手帕。月光己经退去，天边泛起鱼肚白，风里带着露水的凉意。他把手帕放回口袋，加快脚步往村里走。
村口的老槐树下己经聚集了几个人，是来参加工分评定会的知青和生产队干部。沈嘉也在其中，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头发扎得整齐，看见王超辉走近，轻轻点了点头。
“你来了。”她说。
王超辉嗯了一声，在她旁边站定。
会议在大队部召开。屋子里烟味混着茶香，墙上贴着一张大红纸，上面写着几个知青的名字和对应的工分数目。大家都围在桌边，气氛有些紧张。
老队长清了清嗓子：“今天开这个会，就是给大家评一下最近一个月的工分。大家有什么意见都可以提。”
话音刚落，李明就开口了：“我先说一句，我觉得这工分不公平！”
他个子不高，说话却冲得很：“我天天在地里干活，比谁干得都多，怎么才给那么点工分？”
有人附和，也有人皱眉。
王超辉没说话，只是看着墙上的红纸。他知道，这种时候，情绪最容易上来，也最容易出问题。
果然，张伟立刻反驳：“你干得多？你看看王超辉，他一个人带人插秧、培训，晚上还要整理资料，他都没说什么。”
李明脸涨得通红：“那是他愿意干！可我们也不能总吃亏吧？”
屋子顿时吵了起来，七嘴八舌，声音越来越大。老队长拍了几次桌子也没压住。
王超辉终于站起来，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屋里慢慢静下来。
他环视一圈，语气平静但有力：“大家都辛苦了，这点我不否认。但我们不能光看谁干得多，还得看干得好不好。比如插秧，有的人一天插一亩，有的人半天就能插两亩，效率不一样，效果也不一样。”
李明不服气：“那你意思是我们干得慢就该少拿工分？”
“不是少拿，而是要公平。”王超辉说，“我建议，以后工分评定分成三部分：劳动时间、劳动强度、劳动成果。每项打分，加起来才是总分。”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这样每个人都能知道自己哪里做得好，哪里需要改进。而且，大家心里也有数。”
沈嘉在一旁听着，忍不住点头。她知道，王超辉不是为了偏袒谁，而是想让大家真正服气。
老队长听了，连连点头：“这个办法不错，我看可以试试。”
有人开始小声议论，有人则低头思考。
李明虽然还有些不满，但也不再嚷嚷了。
最终，会议决定采用王超辉提出的评分方式重新核定工分。虽然结果还没出来，但至少争吵停了下来。
散会后，王超辉走出大队部，阳光己经洒满整个村子。他抬头看了看天，长长地吐了口气。
沈嘉跟在他身后，轻声问：“你觉得他们会接受吗？”
“现在不接受，以后也会明白的。”他说，“只要做事公正，人心总会稳下来。”
沈嘉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他比以前更沉稳了。
几天后，新的工分表贴了出来。这次没有人闹事，只有几个人私下找王超辉聊过几句，也都心平气和地接受了。
王超辉回到宿舍，看到陈慧悄悄走过来，把一个布包放在他桌上。
“这是我娘做的糯米团子。”她说，“你这段时间太累了。”
王超辉愣了一下，接过布包，点头道谢。
陈慧转身要走，却被沈嘉叫住了。
“谢谢你。”沈嘉笑着说，“你也挺辛苦的。”
陈慧点点头，低着头走了。
王超辉看着她们俩，没说话。他感觉，自己夹在中间，像一根线，连着两个人的心思，却又不知该怎么解开。
日子一天天过去，天气渐渐热了。知青们也开始适应了乡村的生活节奏。但王超辉心里清楚，这只是开始。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那天傍晚，他在田边检查灌溉情况时，听见远处传来争执声。
两个知青因为锄头的事吵了起来，越吵越凶，差点动起手。
王超辉赶过去，把两人拉开。
“你们这是干什么？”他语气严厉。
其中一个喘着粗气说：“他偷用我的锄头，还不承认！”
另一个不服气：“我没偷，是你自己忘了放哪儿！”
王超辉扫了他们一眼，指了指旁边的锄头堆：“你们的锄头都是一样的，谁能证明是谁的？”
两人哑口无言。
“从明天开始，每人领一把新锄头，刻上名字。”王超辉说，“以后谁再丢东西，自己负责。”
说完，他转身离开，留下两人站在原地发呆。
回到宿舍，王超辉坐在桌前，拿出那块手帕，轻轻展开。向日葵的图案己经被阳光晒得有些褪色，但他依旧把它叠好，放回胸前的口袋。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是沈嘉。
她推开门，手里端着一碗汤：“我煮了点绿豆汤，给你送过来。”
王超辉抬头看她一眼，接过碗，说了句谢谢。
沈嘉没急着走，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轻声问：“你觉得……我们还能在这儿待多久？”
王超辉沉默了一会儿，低声回答：“我不知道。”
他抬起头，看着她：“但我知道，不管待多久，我们都得好好过。”
沈嘉点点头，眼里有些东西一闪而过。
夜风吹进来，吹动了窗帘，也吹乱了她鬓角的一缕头发。
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关上门，走了出去。
王超辉望着门的方向，久久没有动。
窗外，远处的稻田随风起伏，像一片绿色的海。
他拿起笔，开始写今天的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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