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楠栀双目睁着，却空洞得没有一丝神采，泪水还在顺着眼角无声滑落，渗进鬓边的发间，又晕湿了枕上绣着的并蒂莲——那粉白花瓣被泪染得发暗，倒像是溅了血。她唇瓣上的伤口还在渗着血珠，泛着种不正常的艳红，衬得脸色愈发惨白。
那双眼空洞的眸子，像两汪死水，首首刺进谢裴玄眼里。他瞳孔骤然紧缩，心口像是被什么狠狠攥住，方才还翻涌的戾气瞬间没了，只剩下铺天盖地的慌。
“栀栀……”谢裴玄喉间溢出破碎的呢喃，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颤抖的指尖悬在半空，犹豫了许久才敢轻轻抚上她泪痕斑驳的脸，那皮肤凉得像浸了冰，惊得他指尖发麻。
方才汹涌的怒意早己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刺骨寒意。看着她双目空洞、仿佛下一秒就会化作烟消散的模样，心口像是被万千钢针扎过，密密麻麻的疼几乎要将他碾碎。他慌忙松开禁锢的手臂，指节都在发颤，却见沈楠栀依旧保持着方才僵硬的姿势，连压抑的抽泣都带着细微的颤抖，像只被暴雨打透的幼鸟，再没了半分力气挣扎。
这副模样撞进眼里，谢裴玄的懊悔几乎要将自己撕扯成碎片。他猛地将人打横抱起，动作却下意识放轻，声音里裹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哽咽：“对不起……栀栀，是我混蛋……是我错了……”
谢裴玄颤抖着将沈楠栀捞进怀里，手臂抖得几乎抱不稳人，声音沙哑得不成调子，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碾出来的：“对不起……我……栀栀，你别这样……理理我，好不好？”
他的手掌试探着抚过她凌乱的发，指腹刚触到发丝，却被她偏头避开。那动作极轻，却像一把钝刀，狠狠割在他心上。沈楠栀任由谢裴玄抱着，仿佛没有任何声息似的，谢裴玄慌了，指尖发颤地去整理被揉皱的衣襟，指节因为克制而泛白，连带着系盘扣的动作都磕磕绊绊。发间残余的珠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在昏暗中晃出细碎的光，像碎在地上的星子，冷得扎眼。
沈楠栀站起身，二话不说便往外走，单薄的肩头刚露在冷空气中，一件玄色大氅便突然裹了上来。谢裴玄攥着衣摆的手指绷得泛白，喉结重重滚动了两下，将涌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哑声道：“栀栀，我送你。”
沈楠栀没有理会，脚步未停地径首往外走。裙摆扫过门槛时，那一瘸一拐的模样，像根细针狠狠扎进谢裴玄眼里，疼得他心口发紧，几乎要碎了。他上前一步将人打横抱起。
沈楠栀并没有挣扎，只是偏过头，将苍白的脸埋向另一侧，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泪，却倔强地不肯再多看他一眼。
夜色如墨，谢裴玄在沈楠栀屋门外停下脚步，动作轻柔地将她放下，指尖碰到她冰凉的手，顿时一阵心疼。谢裴玄也只能无奈的转身离去。
晨曦举着灯笼迎上来，暖黄的光刚照亮眼前景象，她便骇得后退半步，灯笼“哐当”晃了晃，烛火险些熄灭——沈楠栀鬓发散乱如枯草，唇角还凝着半干涸的血迹，衬得脸色惨白如纸。绣鞋不知何时丢了一只，露出的脚踝在料峭夜风中泛着青白，沾着些泥点，像是在地上磨过。
“小姐这是……”丫鬟的惊呼声刚起，便见沈楠栀缓缓抬手，指尖微微颤抖，那动作分明是示意她莫要声张。
“没事，别担心，只是乏了。”她的声音像浸过冰水，冷得发颤，转身时鬓边最后一支银簪“叮”地落在地上，滚到晨曦脚边。
沈楠栀扶着梳妆台坐下，望着铜镜里的人——面色苍白如纸，眼下泛着青黑，唇上的伤结了层暗红的痂。她对着镜中人扯出一抹苦笑，那笑意没到眼底，先染了几分自嘲：“去打些热水来，我想沐浴。”
晨曦慌忙应了，捡起地上的银簪退出去。屋内只剩她一人，檐角铜铃被夜风吹得轻晃，“叮铃”声细碎而空荡，将满室寂静摇成一片一片的残片，落在她垂着的眼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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