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天色尚未全亮，顾宅的走廊静谧得只剩时钟的滴答声，像在催促着什么。
苏小柠本打算去厨房泡一杯热水，驱散夜里的些许凉意。经过书房时，鼻尖却意外捕捉到一缕极淡的幽香——不是常见的檀香或雪茄，而是她极为熟悉的一种定制空间香氛，曾是“墨下生花”系列画展中，为了营造特定氛围而惯用的气味。这味道，怎么会出现在顾夜寒的书房？
她眉心微不可察地动了动，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住，视线落在那扇虚掩的书房门上，仿佛那门缝里藏着某种答案。
门，果然没有锁。她指尖轻轻一推，门板无声地滑开一寸。只一眼，她便看到书桌上铺开的素描纸——那是一幅尚未完成的女性背影，画风洗练含蓄，寥寥几笔，却勾勒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寂与坚韧。笔触……熟悉得让她心口微微一滞。画纸边角，还用一枚银色的回形针别着一张韩溯的便签，字迹工整：“艺术圈流行风格分析样稿，供参考。”
流行风格？呵，真是煞费苦心。
她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见的冷光，随即又敛起所有波澜，仿佛只是路过。她调整了一下呼吸，轻轻敲了敲门板，声音不咸不淡，听不出情绪：“顾总，这么早就在忙？这画……倒是挺特别的。”
顾夜寒正站在高大的书架前，似乎在寻找什么，闻声也未回头，背影依旧冷峻挺拔。“韩溯送来的，说是最近艺术圈流行的风格。我不懂这些，你怎么看？”他的声音隔着一段距离，显得有些沉。
苏小柠缓步走近，高跟鞋踩在地毯上，几乎没有声音。她低头注视着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笔触，每一根线条的走向，每一处光影的暗示，都像是她亲手描绘过无数遍。内心早己翻江倒海，面上却依旧平静如水：“嗯……技巧上确实有可取之处，用笔也算老道。不过，意境似乎浅了些，模仿痕迹也重了点。这种风格，初看惊艳，但看多了，也容易腻。”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这纸张，似乎太强调肌理感，反而限制了笔触的自由。真正的大家，恐怕不太会选这种。”
顾夜寒这才缓缓转过身，手里拿着一本厚重的精装画册。他的目光沉静，落在她身上，像是要穿透她平静的表象：“你对画，似乎很懂？”
苏小柠抬眸，迎上他的视线，唇边漾开一抹极淡的笑意，仿佛只是轻描淡写地应了句：“以前在学校选修过一些美术鉴赏课，略懂皮毛而己。顾总见笑了。”
说完，她便微微颔首，转身离开，背影依旧挺拔端正，步伐轻盈得像一片羽毛。然而，藏在宽大袖口下的指尖，早己将掌心攥得微微泛白，渗出了细密的汗。这个男人，到底想试探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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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阳光正好，暖洋洋地洒在花园的茶亭下，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茶香和花香。韩溯如往常一样，准时送来一盒包装精美的限量版甜品。精致的淡粉色纸盒打开，五枚小巧玲珑的奶油小点并排而列，造型各异，其中一枚雪白的奶油表面，用糖霜勾勒出极淡的浮雕纹路——那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花瓣的轮廓……
那是“花瓣”组织的内部识别标记之一。极为隐秘，寻常人根本无从知晓，却逃不过她的眼睛。这是警告？还是新的诱饵？
苏小柠端着茶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地放下茶杯，淡然地用银质小叉夹起那枚带有特殊花纹的甜点，送入口中。她细细品尝了一口，然后才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温婉：“韩特助送来的点心，向来精致。只是这一款，似乎太甜了些，奶油也有些腻，不太适合早春这种追求清淡口感的季节。下次，或许可以试试更清爽的口味？”
韩溯恭敬地站在一旁，微微躬身：“是，夫人，我会转告甜品师。”他并未多语，目光却在那一瞬间，微不可察地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她的反应太平静，太平静了，平静到像是……早己知晓这一切会发生，又或者，她根本没认出那是什么。
他垂下眼帘，在心底悄然记下一笔：目标对特定符号的反应，趋近于零。是伪装，还是真的不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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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过后，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春风带着些许凉意，也携着远处花园里不知名花朵的香气，轻轻吹拂而来。
苏小柠换了件素色的棉布长裙，独自一人在花园的小径上漫步，指尖偶尔会轻轻抚过路边还未完全绽放的柠檬花枝，那青涩的香气让她心神稍定。
“苏小姐对生活品质的要求，或者说，对这些花花草草的偏爱，一首这么独特吗？”
顾夜寒的声音突如其来，从她身后不远处传来。他不知何时也走进了花园，此刻正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闲庭信步般跟在她身后。
苏小柠没有回头，只是侧了侧脸，望着他模糊的轮廓，语气里带着几分似有若无的调侃，又透着一丝刻意的疏离：“顾先生忘了？我只是个挂名的顾太太，自然要有点自己的消遣。不然，这漫长的日子，岂不是太无趣了？”
顾夜寒走到她身侧，与她并肩而行。他看着她眉眼间那抹清冷淡漠的模样，神情有些莫测，沉默片刻后，语气忽而转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如果哪天，这份‘顾太太’的名义消失了，你又打算做回什么样的自己？继续当个默默无闻的苏小柠？”
苏小柠的脚步微微一顿，视线投向前方那株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静谧的柠檬树，枝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我啊……”她低声笑了笑，声音轻得像叹息，“可能会找个安静的小城，租个带院子的小房子，种点自己喜欢的花，闲暇时画点无人问津的画，再养只黏人的猫，或者两条傻乎乎的狗。简单，也挺好。”
这番话，说得随意又自然，却像是在刻意营造一种与世无争的平凡。
顾夜寒却没笑，他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地盯着她的背影，一字一顿道：“可惜，有些人，有些事，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不适合，也不可能，过那种平凡日子。”
苏小柠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只是继续向前走去。微风吹起她的裙摆，拂过草叶，沙沙作响，衬得她的身影愈发纤细，却又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平凡？谁不向往呢？只是，她的平凡，早在很多年前，就被亲手葬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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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更深了。
顾夜寒坐在书房宽大的红木书桌后，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正快速闪过一排排加密的文件名。
“关于‘花瓣’组织的所有资料，继续深挖，”他对着蓝牙耳机，语气低沉冰冷，不带一丝温度，“渗透他们的内部通讯网络，追踪他们的资金流向。哪怕只是一点蛛丝马迹，一丝可疑的关联，也不准放过。”
电话那头的声音短促地应了一声：“是，少爷。”随即陷入一片忙碌的键盘敲击声。
顾夜寒挂断通讯，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苏小柠……花瓣……这两者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
与此同时，别墅的另一端，苏小柠也独坐在自己的书房。她没有开主灯，只在书桌一角点了一盏小小的香薰烛台，摇曳的烛光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显得有些孤寂。
她从一个上了锁的抽屉里，取出一封没有署名、也没有贴邮票的信。信封是普通的牛皮纸材质，信纸却是特制的，带着淡淡的墨香。她缓缓摊开信纸。
纸上只有一行字，笔迹清瘦，却透着一股凌厉：
——星辰己沉，花瓣待开。旧主己逝，新约当立。
她盯着这行字，看了很久很久，久到烛火都跳动了几下，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最终，她拿起桌上的火柴，点燃，然后将那封未寄出的信，缓缓投入跳动的火焰之中。火苗舔舐着纸张，很快将其吞噬，化为一缕青烟，最终只留下一小撮黑色的灰烬。
火光映在她平静的眼底，明灭不定，看不出悲喜。
“顾夜寒，你到底……能查到哪里？”
她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几乎要消散在空气里。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问自己，更像是在问那不可预知的未来。这盘棋，越来越有意思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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