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宪兵队的办公室里,佐藤把一叠通缉令狠狠摔在桌上,纸张散落一地,每张上面都印着八能那张瘦巴巴却眼神锐利的脸,旁边标着“悬赏捉拿,格杀勿论”。
“你们这群废物!”他一脚踹翻旁边的椅子,军靴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通缉一个八岁的孩子?!这是想让全天下的人都笑我们皇军无能吗?!”
站在底下的汉奸和士兵们吓得头都不敢抬。那个独眼汉奸捂着手背,结结巴巴地辩解:“太……太君,那孩子邪门得很,石头扔得比枪还准,不……不下通缉令,怕抓不到他……”
“抓不到?”佐藤猛地抽出军刀,刀背“啪”地抽在汉奸脸上,“连个毛孩子都抓不到,留着你们有什么用?!”他指着地上的通缉令,眼睛里的凶光像要吃人,“立刻给我撤了!传我的命令,派‘黑风队’去!”
“黑风队”是日本宪兵队里最狠的杀手,专做见不得光的勾当。士兵们听到这名字,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佐藤盯着窗外法租界的方向,牙齿咬得咯咯响:“不能用枪,不能声张,把那孩子悄悄做掉。做得干净点,别让人知道是我们干的。”他顿了顿,眼神阴鸷,“还有他那个娘,那个学堂里的小崽子们……碍事的,一并处理掉。”
没人敢应声。办公室里死寂一片,只有佐藤粗重的喘气声,像头被激怒的野兽。
“怎么?不敢?”佐藤的目光扫过众人,“连个孩子都对付不了,还想在租界里立足?告诉你们,那孩子砸死过我们的人,坏过我们的事,留着他,就是打我们皇军的脸!”
他把军刀插回鞘里,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狠劲:“三天之内,我要看到结果。办不好,你们就提着脑袋来见我!”
汉奸们连忙点头哈腰地应着,捡起地上的通缉令,像捧着烫手的山芋似的退了出去。走到门口时,还能听见佐藤在里面咆哮:“一群蠢货!丢尽了大日本皇军的脸!”
巷子里的风更冷了。独眼汉奸把通缉令撕得粉碎,啐了一口:“小杂种,这次让你死得连渣都不剩!”他转身对身后的黑风队杀手低声吩咐着,眼里的怨毒混着恐惧,“那孩子会躲,你们盯紧点废弃仓库那边,还有沈清辞常去的药铺……”
杀手们穿着黑色的短褂,脸上没什么表情,手里的匕首在袖口里闪着冷光,像一群潜伏在暗处的毒蛇。
而此时,沈清辞正带着孩子们在废弃仓库里收拾。八能蹲在角落里,借着从破窗透进来的光,翻看着爹的笔记。他总觉得心里发慌,心口的龟甲时不时发烫,像在提醒着什么。
“娘,我觉得不对劲。”八能抬起头,眼里有担忧,“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沈清辞摸了摸他的头,把藏好的短刀往袖子里塞了塞:“别怕,娘在。实在不行,我们就往南走,顾先生说那边有人接应。”
她看着仓库外灰蒙蒙的天,心里清楚,真正的危险来了。那些撤下的通缉令,不是放过,是更狠的猎杀。可她不能怕,她是孩子们的娘,是姜山的女人,就算拼了命,也得护着这群孩子,护着这乱世里好不容易攒下的一点光。
八能握紧了手里的石子,指尖因为用力泛白。他想起天上的星星,想起爹笔记里的符号,突然站起身:“娘,我去屋顶看看。要是有动静,我能早点发现。”
沈清辞点点头,看着儿子爬上仓库的破屋顶,小小的身影在灰暗的天色里,像一株倔强的野草,迎着风,不肯低头。她知道,这场仗,才刚刚开始。
仓库的木门被撞开时,沈清辞正把最后一块干粮塞进八能手里。黑风队的杀手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匕首上的寒光比仓库里的蛛网还密。
“抓住那个小的!”独眼汉奸的声音在门口炸开,带着报复的狂喜。
沈清辞猛地把八能往柴火堆后推,自己抄起根烧火棍,像头被激怒的母狮挡在前面:“要动孩子,先踏过我的尸体!”
杀手们没说话,只是挥着匕首扑上来。沈清辞的烧火棍砸在第一个人脸上,却被第二个人的匕首划破了胳膊,血瞬间染红了粗布褂子。她不管不顾,死死抱住一个杀手的腿,对着八能嘶吼:“八能!跑!往南跑!找顾先生!”
八能的脚像被钉在地上,眼泪糊住了眼睛。他看见母亲被匕首刺穿肩膀,看见弟弟吓得缩在角落——弟弟怀里紧紧揣着块巴掌大的龙蜕,那是爹被日本人抓走那天塞给他的,青黑色的鳞片纹路里还留着爹手心的温度。那天爹把七片龟甲缝进八能的小褂,又把这块蜕下的蛇皮塞进弟弟怀里,粗声说:“龟甲护着哥,龙蜕护着你,哥俩都得好好活。”
可现在,杀手的刀正对着弟弟举起来。
“不——!”八能抓起石子就想冲上去,却被沈清辞用最后的力气吼住:“听话!活下去!替你爹、替娘看着天亮!”
“砰!”一声枪响。
佐藤带着日本兵赶来了,枪管还在冒烟。沈清辞的身子晃了晃,额头上多了个血洞,眼睛却还圆睁着,死死盯着那些逼近孩子的杀手,像是要把他们的样子刻进骨头里。
“娘——!”八能的哭声撕心裂肺。
混乱中,那把匕首终究落了下来,正刺在弟弟心口。可刀尖碰到龙蜕的瞬间,被那层坚硬的鳞甲弹得歪了方向,只划破了皮肉。弟弟吓得浑身一抽,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小小的身子顺着墙根滑下去,怀里的龙蜕沾了血,却像块护心镜,死死护住了他的命。
“跑啊!”学堂里最大的孩子扑上去抱住杀手的腿,被匕首从后背捅穿,嘴里还在喊,“八能快跑!”
八能像被抽走了魂魄,机械地转身,钻进仓库后墙的狗洞。身后的惨叫声、枪声、汉奸的狂笑像鞭子一样抽着他的背,他不敢回头——母亲最后那个眼神,决绝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口淌血。他只当弟弟也没了,那声短促的哭叫,成了剜心的最后一刀。
半夜,一个拄着拐杖的要饭老头路过仓库,在堆叠的尸体旁绊了一下。借着月光一看,是个还有气的孩子,怀里那块龙蜕泛着冷光,把心口护得严严实实,血顺着鳞甲的缝隙往下滴,却没伤到要害。老头叹了口气,认出这是常来垃圾堆捡东西的小兄弟,哆嗦着解下破棉袄裹住他,一瘸一拐地消失在夜色里。
八能瘫在废弃码头的礁石上时,江风卷着浪沫打在他脸上,混着眼泪,咸得发苦。他摸了摸心口的龟甲,七片甲片硌得生疼,那是爹留给自己的护命符;可弟弟的龙蜕呢?是不是也跟着弟弟的小命一起没了?他想起爹被抓走时的背影,想起娘倒下时圆睁的眼,想起弟弟攥着龙蜕笑的样子,牙齿咬得咯咯响,血腥味从嘴角漫出来。
几天后,佐藤在仓库里没找到八能,把独眼汉奸的另一只眼睛也打瞎了,骂骂咧咧地吼着:“挖地三尺也要把那小杂种找出来!”他踢到角落里那片染血的龙蜕,只当是什么破烂,一脚踩得粉碎——他不知道,这破碎的鳞甲下,藏着另一个孩子的命,也藏着另一份没被碾碎的恨。
江风里,八能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瘦得像根快要折断的芦苇。他摸了摸心口的龟甲,那里像揣着团火,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疼。爹的话、娘的话、弟弟的哭声在脑子里转圈,最后凝成一个念头:活下去,像龟甲和龙蜕护着他们那样,把这血海深仇,死死揣在怀里,首到讨回来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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