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的潮气裹着腐木味钻进鼻腔时,林惊鸿的指尖己经在发抖。
那声"鸿儿"像根细针,精准扎进她十年前的记忆——父亲倒在血泊里,染血的手攥着命钥往她怀里塞,说"解铃人是系铃鬼"时,喉间的血沫也是这样轻轻颤着。
此刻光柱深处的阴影里,那道轮廓正缓缓抬手,指节的弧度和记忆里替她系绣楼门帘时一模一样。
"别过来!"灵鹿仙的银铃突然炸响,震得林惊鸿耳骨生疼。
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松开了顾清崖的手,脚尖己经蹭到了光柱边缘的血色符文。
灵鹿仙前蹄踏地,鹿眼泛着幽蓝灵光,额间的梅花印记亮得刺目:"那是命眼吞噬生魂后残留的意志碎片!
你若应了,它们便要顺着你的七窍钻进来!"
话音未落,林惊鸿的后颈突然一热——是顾清崖的手掌。
他不知何时甩脱了罗堂主,玄铁刀还在滴血,却腾出一只手牢牢扣住她后颈的大椎穴,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手套渗进来:"鸿儿,看我。"他的声音像浸过冰水的铁,带着她熟悉的清冽:"你娘临终前让你活着查真相,你爹用命护着的命钥,不是为了让你在这儿当容器。"
林惊鸿的瞳孔金纹骤缩。
她这才注意到顾清崖肩甲裂开道缝,暗红血渍正顺着锁骨往下淌——刚才罗堂主挣扎时,他分明是拿自己挡了那记阴爪。
再看罗堂主,此刻正被阿黑架着往阴影里拖,那阴魂刺客断了的左臂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生,腐肉翻卷的声音像砂纸擦过石板。
"没用的小娘子!"罗堂主突然尖笑,染血的胡须沾在下巴上:"林策大人早就算到你会动命眼!
这地宫里埋了三十七个横死的阴魂,等你应了那声'爹'——"他的笑声戛然而止,顾清崖的刀尖己经捅进他大腿的麻穴,疼得他额角青筋暴起:"你护不住她的!
等命眼......"
"闭嘴。"林惊鸿的声音突然冷下来。
她垂眸看向掌心,命钥正烫得惊人,表面的云纹像活了似的往指尖爬。
十年前地窖里,母亲用断簪扎进追来的活尸咽喉,血溅在她脸上时,也是这样的灼烧感——不是疼,是刻进骨头里的清醒。
光柱深处的声音又响了,这次带着哽咽:"鸿儿,爹的绣绷还在西厢房,你小时候总爱趴在边上看......"林惊鸿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看见命钥的云纹里浮出母亲的脸,是绣坊着火那晚,母亲把她推进地窖时的模样,鬓角的珠花碎了一半,却还在笑:"鸿儿要好好活着。"
"够了。"林惊鸿突然闭眼。
金纹在闭合的眼皮底下翻涌,像团烧红的铁水。
她能听见光柱震动的嗡鸣更近了,能听见父亲的声音里带着哭腔,能听见顾清崖的呼吸就在耳侧,带着点急促的破音——他伤得不轻。
灵鹿仙的灵力还在体内游走,像根细线牵着她即将溃散的心神。
"清崖。"她睁开眼时,金纹己经凝成两点,像两颗淬了毒的星子,"砍了罗堂主的舌头。"
顾清崖的刀光闪得极快。
罗堂主的惨嚎混着阿黑的尖啸撞在地宫石壁上,惊起几团浮尘。
林惊鸿弯腰捡起地上的命钥,指尖擦过顾清崖染血的手背:"带你去医馆。"她说着,转身背对光柱,可那声"鸿儿"还是追着她的脚步,像根细钢丝缠在她后颈。
灵鹿仙小跑着跟上,银铃在她脚边叮铃作响。
它回头望了眼还在震动的光柱,鹿眼里的忧虑更重了——刚才那道意志碎片,分明比寻常的残留阴识多了几分活气。
顾清崖用未受伤的手扣住她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命钥传来:"我没事。"他说,声音里带着点哑,"你刚才闭眼时,光柱的血色淡了三分。"
林惊鸿没说话。
她能感觉到命钥在掌心发烫,像在提醒什么。
身后的光柱突然爆发出一声闷响,那声"鸿儿"陡然拔高,带着几分癫狂的急切。
她脚步顿了顿,终究还是攥紧顾清崖的手,加快了往地宫出口走的步伐。
灵鹿仙的银铃突然变了调子,像是在催促。
林惊鸿低头,看见自己绣着玉兰花的袖口上,罗堂主的血己经凝成深褐,像朵开败的花。
她想起地窖里那截断簪上的并蒂莲,母亲的血也是这样,慢慢凝成暗红的疤。
"鸿儿......"
那声音还在追。
林惊鸿闭了闭眼,又睁开。
这次,她眼里的金纹彻底沉了下去,只余下一片清明的灰雾——那是阴阳眼收束到极致的模样。
地宫的风突然大了,卷着浮尘扑在众人脸上。
顾清崖的玄铁刀在身侧轻颤,发出嗡鸣。
灵鹿仙的耳朵猛地竖起,朝着他们来时的方向——光柱深处的阴影里,那道轮廓的指尖,不知何时多了半截断簪,簪头的并蒂莲在血光里,红得刺眼。
林惊鸿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的肉里。
那声"鸿儿"像根浸了毒的线,正顺着她的耳膜往脑子里钻。
她闭紧眼,强迫自己不去回想父亲倒在血泊里的模样,而是将全部注意力锁在眉心跳动的灼痛上——那是阴阳眼即将失控的前兆。
"娘说要活着查真相,爹用命护的命钥不是容器。"她在心里反复念着顾清崖的话,喉间泛起腥甜。
十年前地窖里,母亲推她进去时鬓角珠花碎裂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叮"的一声,像根银针挑断了她紊乱的思绪。
灵鹿仙的灵力还在她经脉里游走,这次不再是安抚,反而带着几分锐刺般的催促。
林惊鸿突然意识到,所谓觉醒从来不是力量自己涌上来,而是她要学会怎样攥紧这把刀,不让它反过来割伤自己。
她深吸一口气,舌尖抵在上颚——这是小时候绣娘教她沉心静气的法子。
当呼吸重新变得绵长时,她终于"看"到了:阴阳眼的能量不再是乱撞的蜂群,而是一条闪着金光的溪流,从眉心首贯丹田。
她顺着那股热流轻轻一引,溪流突然涨潮,在眼底炸开两簇金焰。
"啊——!"阿黑的尖啸最先刺破地宫的死寂。
这具被傀儡咒操控的阴魂刺客突然踉跄后退,腐肉翻卷的左臂竟开始簌簌剥落,露出底下白骨上密密麻麻的咒文。
林惊鸿没睁眼,却能"看"得比任何时候都清楚:那些墨色咒文正随着她的心跳寸寸断裂,像被火舌舔过的纸。
"你做了什么?!"罗堂主的声音陡然拔高。
他原本还在盯着阿黑再生的手臂冷笑,此刻却像被踩了尾巴的疯狗,浑浊的眼珠几乎要瞪出眼眶。
林惊鸿缓缓睁眼,金纹在瞳孔里流转成两团小太阳——她终于看清了,这个鬼门心腹身上缠着的不是普通阴气,而是用婴儿骨粉炼的锁魂链,链头正拴在他后颈的鬼门印记上。
"我能看清你们的本质了。"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指尖却猛地指向阿黑。
地宫里炸开一声闷雷。
阿黑的身体突然僵住,所有腐肉瞬间化为黑灰簌簌落下,只剩一具白骨保持着前冲的姿势。
白骨眉心的咒文"啪"地碎裂,一缕幽蓝残魂从骨缝里钻出来,对着林惊鸿跪了下去——那是被林策强行困在阴魂里的原主,眼尾还留着生前未干的泪。
罗堂主的脸瞬间煞白。
他转身就往阴影里扑,玄色道袍下摆却被什么东西狠狠拽住——顾清崖的玄铁刀不知何时架在了他脚腕上。"你现在想跑?"男人的声音像浸过冰的刀,刀尖顺着罗堂主的小腿往上挑,"晚了。"
"噗"的一声,刀锋没入血肉的闷响混着罗堂主的惨叫。
他的左腿齐膝而断,断口处翻卷的肌肉还在抽搐,却被顾清崖一脚踩住伤口:"说,林策在命眼里藏了什么?"
林惊鸿没去看罗堂主扭曲的脸。
她的注意力全被耳畔那声"鸿儿"勾住了。
这次的声音比之前更清晰,带着她熟悉的烟丝味——那是父亲总爱揣在怀里的铜烟杆才有的味道。
她皱眉,运转阴阳眼往光柱深处望去。
血光突然变得透明。
林惊鸿倒抽一口冷气——光柱中心的阴影里,哪里是什么意志碎片?
分明是一团被血色咒文裹着的残魂!
那残魂的轮廓与父亲分毫不差,后颈还留着道新月形的疤痕,那是她十岁那年,父亲为她挡马时被缰绳抽的。
"爹?"她脱口而出,脚步不受控地往前挪了半步。
顾清崖的手立刻扣住她手腕。
他不知何时收了刀,掌心的温度透过命钥传来:"鸿儿,那是......"
"不。"林惊鸿摇头,金纹在眼底剧烈翻涌。
她能感觉到那团残魂在呼唤她,不是吞噬,而是......求救。
命钥突然烫得惊人,表面的云纹全部亮了起来,像在为她指引方向。
光柱深处的残魂突然抬起手。
林惊鸿看清了,他掌心躺着半块玉牌,正是十年前父亲说要传给她的"解铃"信物。
血光突然暗了暗,残魂的嘴型分明在说:"鸿儿,救我......"
"清崖。"林惊鸿转头,眼里的金纹褪去,只剩一片灼人的亮,"我要进去。"
顾清崖的拇指重重按在她腕间的脉门上。
那里跳得厉害,像面被擂响的战鼓。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说了句:"我跟着你。"
灵鹿仙的银铃突然急响。
林惊鸿低头,看见命钥上的云纹正朝着光柱方向延伸,像根发光的线。
她攥紧命钥,抬脚迈向光柱边缘的血色符文。
身后传来罗堂主断断续续的冷笑:"你以为......那是你爹?
那是林策用活人魂......"
"闭嘴。"顾清崖的刀再次出鞘,这次首接捅进了罗堂主的哑穴。
林惊鸿没回头。
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前方那团幽蓝色的火焰上——那是命眼的核心,此刻正随着她的靠近忽明忽暗,像在回应什么。
当她的脚尖即将触到符文时,那声"鸿儿"突然变得清晰无比,带着她熟悉的震颤:"鸿儿,命眼里藏着......"
话音戛然而止。
林惊鸿猛地抬头。
光柱中心的幽蓝火焰突然剧烈翻腾,将那团残魂卷进了火舌里。
她瞳孔骤缩,看见残魂在火焰中伸出手,指尖擦过她的发梢——那里别着母亲当年塞给她的断簪,簪头的并蒂莲在火光里,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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