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半枚龙形玉佩的力量总有耗尽的时候，到时候半枚龙形玉佩的光芒越来越暗，防护罩上的裂纹像蜘蛛网似的蔓延开来。黑色的触手还在疯狂地拍打，每一下都震得我五脏六腑错了位，嗓子眼腥甜翻涌，好几次都差点把血喷出来。
师妹在我怀里动了动，睫毛颤巍巍地掀开条缝。“阿默哥哥……” 她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眼神还没聚焦，手却本能地抓住我的胳膊，“疼……”
我这才发现她后心的魂印没消，只是变成了淡淡的青灰色，像块洗不掉的旧胎记。刚才楚瑶姬炸开时的冲击力，八成震得她魂魄都在疼。“忍忍。” 我把她往怀里搂得更紧，下巴抵着她发顶，“等出去了，我给你炖冰糖雪梨。”
这话刚出口就后悔了。药庐里的冰糖早就被她偷吃得差不多了， last 罐还是上个月她发高热时，我跑了三十里地才从山脚下的杂货铺换来的。
“嗯。” 她却乖乖应了声，脑袋往我胸口蹭了蹭，呼吸又变得匀净起来。看来是又昏过去了，刚才那下大概是回光返照。
防护罩 “咔嚓” 一声裂得更厉害了，碎光像流星似的往下掉，落在手背上凉丝丝的。洞穴深处的黑影发出低沉的咆哮，震得洞顶的碎石哗哗往下掉，砸在防护罩上砰砰作响。
我盯着那团黑影，心里跟明镜似的 —— 半枚龙形玉佩撑不了多久。刚才楚瑶姬炸开时，我看得清楚，另一半玉佩跟着她的残魂碎片飞进了这黑影里。现在这怪物能硬扛玉佩的力量，八成是靠了那半块。
“拼了。” 我咬碎后槽牙，腾出一只手往怀里摸。青铜牌还在，只是烫得吓人，像块刚从火炉里扒出来的烙铁。牌面上的纹路亮得刺眼，第七十七道刻痕正在慢慢变红，像是有血在里面流动。
师父说过，龙化需引七十二处主穴的龙气，再以本命精血冲开最后五道死穴。可历代掌门最多撑到第七十处就爆体而亡，从来没人能走到第七十七处。
“阿默，记住，龙引非血，是情。” 他临终前攥着我的手，枯瘦的手指把这句话刻进我手心里，当时我只当是老糊涂了说胡话，现在青铜牌烫得胸口发疼，才突然品出点味道来。
怀里的师妹突然哼了一声，后心的魂印猛地亮起。我低头一看，魂印里竟渗出黑血，顺着她的衣襟往下滴，落在我手背上，凉得像冰。
黑影似乎被这血味刺激到了，咆哮着猛地往前一冲。无数条触手像鞭子似的抽过来，防护罩应声而碎，我抱着师妹被掀得飞出去，后背重重撞在石壁上。
“咳咳……” 喉头的血再也忍不住，喷在师妹苍白的脸上。她睫毛颤了颤，没醒，只是眉头皱得更紧了，像是在做什么噩梦。
触手像毒蛇似的缠上来，我赶紧翻滚躲闪，可刚躲开左边的，右边的又缠上了脚踝。那滑腻的触感让人头皮发麻，触手表面的吸盘吸得我小腿生疼，像是要把皮肉都扯下来。
“滚开！” 我抓起地上的青铜剑，用尽全力砍下去。剑刃切开触手的瞬间，一股腥臭的黑血喷了我满脸，那味道比血藤的汁液还难闻，呛得我差点背过气去。
可砍断一条，又有十条缠上来。我护着怀里的师妹，左支右绌，胳膊被抽得火辣辣地疼，很快就添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黑血溅在伤口上，像是撒了把盐，疼得我眼前发黑。
就在这时，缠在脚踝上的触手突然收紧。我重心一歪，抱着师妹重重摔在地上，青铜剑 “当啷” 一声飞出去，落在黑影脚边。
“完了。” 我心里一沉，眼睁睁看着那团黑影缓缓低下头，两只灯笼大的绿眼睛死死盯着我们，瞳孔里映出我和师妹缩成一团的影子。
触手像绳索似的缠上来，越收越紧，勒得我肋骨咯吱作响。怀里的师妹突然尖叫一声，后心的魂印爆发出刺眼的绿光，我甚至能看见无数细小的黑丝从魂印里钻出来，顺着她的血管往心脏爬。
“师妹！” 我急得眼睛发红，拼命挣扎，可触手勒得更紧了，指甲深深掐进肉里，血顺着指缝往下滴，落在青铜牌上。
血珠刚碰到青铜牌，就被吸了进去。牌面突然爆发出龙吟般的嗡鸣，第七十七道刻痕彻底变红，像条活过来的小蛇，顺着我的胳膊往上爬。
“呃啊 ——” 剧痛瞬间席卷全身。那龙纹爬过的地方，骨头像是被硬生生拆开重组，每一寸肌肉都在尖叫。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腕上浮现出鳞片，赤金色的，和师妹捡的那些一模一样，只是更亮，边缘还泛着寒光。
“这就是…… 龙化？” 我咬着牙，感觉有股力量从骨髓里往外钻。缠在身上的触手像是被烫到似的，纷纷松开，在地上痛苦地扭动，很快就化成一滩滩黑水。
黑影发出愤怒的咆哮，猛地朝我扑过来。我抱着师妹往旁边一滚，躲开它带着腥风的巨口。站起来时，才发现自己的身体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 胳膊上爬满了赤金色的龙鳞，手背青筋暴起，指甲变得又尖又长，泛着金属的冷光。
青铜牌己经融进我的胸口，变成一块心形的印记，每跳动一下，就有一股暖流涌遍全身，刚才的剧痛减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毁天灭地的力量感。
“吼 ——” 我忍不住发出一声咆哮，声音里竟带着龙吟的震颤。洞顶的碎石哗哗往下掉，黑影被震得后退了几步，绿眼睛里闪过一丝忌惮。
“来啊！” 我把师妹轻轻放在一块相对安全的石台上，用龙鳞护住她的身体，然后转身面对黑影，“今天老子把你剁成八块！”
黑影似乎被激怒了，再次咆哮着扑过来。我不再躲闪，迎着它冲了上去。拳头带着风声砸在它身上，竟硬生生打穿了它厚厚的皮层，黑血喷了我一身。
“原来也不是刀枪不入。” 我啐了口带血的唾沫，感觉龙鳞在自动修复刚才被触手抽出来的伤口。第七十七道龙纹己经爬到了脖颈，离太阳穴只有寸许之遥，每靠近一分，骨头碎裂的声音就清晰一分，像是在倒计时。
黑影吃了亏，变得更加狂暴。它甩动着无数条触手，像暴雨似的朝我抽过来。我左躲右闪，时不时抓住一条触手，用力一扯，整条胳膊粗细的触手就被硬生生扯断，黑血溅得满地都是。
打着打着，我突然发现不对劲 —— 这黑影的动作越来越慢，身上的绿光也越来越暗，像是能量在快速流失。而它胸口的位置，隐隐有红光在闪烁，形状和我胸口的青铜牌印记一模一样。
“另一半玉佩！” 我眼睛一亮，拼着挨了一触手，纵身跳到黑影背上，死死抓住它脖子后面的一块鳞片，借力往上爬。
触手在我背上抽得噼啪作响，疼得我差点松手。可一想到石台上昏迷的师妹，想到师父临终前的眼神，我就咬着牙往上爬。龙纹己经爬到了眼角，视线开始变得模糊，眼前的东西都蒙上了一层赤金色的滤镜。
终于爬到黑影胸口，我毫不犹豫地伸出带着龙爪的手，狠狠刺了进去。
“嗷 ——” 黑影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身体剧烈地挣扎起来，差点把我甩下去。我死死攥着手里的东西，那是另一半龙形玉佩，此刻正烫得惊人，和我胸口的印记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就在两枚玉佩即将合二为一的瞬间，黑影突然炸开了。不是楚瑶姬那种血肉横飞的炸，而是像泡沫似的，一点点消散在空气中，露出里面蜷缩着的一团黑雾 —— 是楚瑶姬的残魂！
“不！我的身体！” 残魂发出凄厉的尖叫，黑雾剧烈地翻滚着，“林默！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我悬浮在半空中，赤金色的龙纹己经爬满了大半张脸，视线里的一切都在扭曲。可就在残魂即将消散的瞬间，我看清了她的脸 —— 不是之前操控师妹时的怨毒，也不是石室里的疯狂，而是一张苍白而年轻的脸，眉眼弯弯的，竟和师妹有七分相似，尤其是笑起来时嘴角的梨涡，几乎一模一样。
“怎么会……” 我愣住了，龙化带来的剧痛都忘了。
残魂似乎也没想到我会愣住，黑雾顿了顿，随即发出一声冷笑：“现在才明白？晚了！她本就是我用一缕残魂炼化的容器，你护着她，就是在养虎为患！”
“你胡说！” 我怒吼道，龙鳞因为愤怒而竖起，“师妹才不是什么容器！”
“是不是，你心里清楚。” 残魂的声音越来越弱，黑雾渐渐变得透明，“你以为她为什么总在龙脉潭边捡鳞片？为什么魂印对她的影响最小？林默，你师父骗了你一辈子，你真以为他是为了守护龙脉？他是为了……”
话没说完，残魂就彻底消散在空气中。另一半龙形玉佩飞过来，和我胸口的印记合二为一。完整的龙形玉佩发出耀眼的光芒，瞬间照亮了整个洞穴。
我落在地上，胸口的玉佩烫得吓人。龙纹己经爬到了第七十七处穴位，就在太阳穴下面一点。骨头碎裂的声音越来越响，像是有无数把小锤子在脑子里敲，疼得我差点跪在地上。
“阿默哥哥……” 师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哭腔。
我转过头，看见她不知何时醒了，正扶着石壁慢慢站起来，后心的魂印己经淡得几乎看不见，只是脸色依旧苍白。“你刚才…… 好吓人。”
我想笑，嘴角却扯不动，只能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指尖的龙鳞不小心刮到她的脸颊，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
“对不起。” 我赶紧收回手，看着自己布满鳞片的爪子，心里一阵发堵。
师妹却摇摇头，踮起脚尖，轻轻抱住我的脖子。“不吓人，你保护了我。” 她的眼泪掉在我胸口的玉佩上，瞬间被吸收，“师父说过，能化龙的都是大英雄。”
“英雄？” 我苦笑一声，感觉意识开始模糊。龙纹还在往最后几处穴位爬，可我己经撑不住了，骨头像是要酥成粉末，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就在这时，怀里的师妹突然身体一僵，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惊恐。“阿默哥哥，你的眼睛……”
我这才感觉到眼睛里像是进了沙子，又疼又痒。抬手一摸，指尖沾到温热的液体，凑到眼前一看 —— 是血。
“没事。” 我想安慰她，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变得嘶哑而陌生，带着浓浓的龙吟味。
胸口的玉佩突然发出一阵剧烈的震动，我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玉佩钻进了身体里。不是龙气，而是一股温暖而熟悉的力量，像是小时候师父背我上山时，阳光晒在背上的感觉。
“龙引非血，是情。” 师父的声音突然在脑子里响起，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
我猛地看向怀里的师妹，她正睁大眼睛看着我，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像挂着晨露的小草。她总在龙脉潭边捡鳞片，是因为玉佩在召唤她；魂印对她影响小，是因为她本就和龙脉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楚瑶姬说她是容器，可残魂消散时，她眼里的恐惧和担心做不了假。
师父不是骗我，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我们。龙引不是青铜牌，也不是玉佩，是我和师妹之间，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挂和守护。
“原来如此……” 我喃喃自语，胸口的玉佩渐渐冷却，龙纹也停止了蔓延，停留在第七十七处穴位。
骨头碎裂的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平静。我感觉身体里的力量在慢慢流失，龙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露出下面布满伤口的皮肤。
“阿默哥哥！” 师妹发现我不对劲，赶紧扶住我摇摇欲坠的身体，“你怎么了？别吓我！”
我想告诉她我没事，可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视线越来越模糊，师妹的脸在我眼前渐渐变成两个、三个……
最后一刻，我看见她的脖子上挂着半块鳞片，是小时候我用红绳给她串的那个。阳光透过洞顶的裂缝照进来，在鳞片上折射出温暖的光芒，像一颗小小的太阳。
“原来…… 这才是龙引啊。” 我笑了，意识彻底沉入黑暗。
在失去意识前，我感觉师妹紧紧抱住了我，她的哭声越来越远，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胸口的玉佩还在微微发烫，像是在守护着最后一丝生机。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来，也不知道醒来后会面对什么。但我知道，我不后悔。
为了她，别说龙化，就是魂飞魄散，我也愿意。
只是…… 还没给她炖冰糖雪梨呢。
这是我失去意识前，最后一个念头。
洞外的天空，不知何时放晴了。一缕阳光穿过云层，照在洞穴入口，像是在等待着什么。而洞穴深处，完整的龙形玉佩静静地躺在石台上，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守护着陷入沉睡的两个人，也守护着这个刚刚躲过一劫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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