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元至正二十五年(公元 1365年)十月 二十一日,应天府吴王府内张灯结彩。朱元璋素日里的生日活动多偏简朴,侧重实用,然马秀英因次子朱槿归府,心中大喜,执意要为朱元璋的三十八岁寿诞操办一番。朱元璋拗不过妻子,便默许了这份心意——所谓“大为操办”,不过是将王府檐角挂满赤色灯笼,廊下添几盆金菊,饭桌上的菜肴比平日多了清蒸鲥鱼、八宝烧鸭等几道荤腥罢了。
府内摆了十余桌宴席:主桌之上,朱元璋与马秀英并肩而坐,徐达捋着短须夹菜,常遇春挽着袖口豪饮,李善长与刘基低声交谈;第二桌传来孩童笑闹声,朱标正替幼弟朱棣擦拭嘴角糖霜,朱镜静捧着桂花糕晃着小脚;其余席位上,留驻应天的将领们撸袖碰杯,文臣们则端着酒盏含笑观望,整个王府沸反盈天,热络非凡。
酒过三巡,正逢庖人捧上寿桃羹时,忽有传令兵跌跌撞撞扑进堂前,膝盖沾满泥点,扯开嗓子禀道:“启禀吴王!前线八百里加急战报。”
“肯定是有好消息了,快!给咱说说!”朱元璋大声说道。
“回禀吴王!邓俞将军率前锋破高邮城,傅友德将军夜袭淮安府,李文忠将军横扫濠州!淮东七十二县己插满咱们的‘明’字大旗,张士诚的江北据点全数拔除!”
朱元璋听闻拍案而起,震得碗碟相撞有声,连鬓角的白发都因激动而微颤:“好!好个淮东大捷!当年张士诚在高邮城羞辱咱,今日总算连本带利讨回来了!”他转身望向朱槿,目光灼灼如炬,“槿儿啊,你改良的火铳阵果然厉害,咱前几日就听说在淮安城下,咱们的弟兄用连环火铳齐射,把张士诚的骑兵吓得调头就跑!”
马秀英忙递上茶盏,眼底泛起骄傲:“快坐下歇着,看你高兴得连胡子都来了。”朱元璋却充耳不闻,伸手拽过徐达的胳膊首晃:“天德啊,你说咱是不是该提前动手?再给我们三个月,到时候咱的红夷大炮也能制作出不少了。咱就率水师首取平江,让张士诚那老小子尝尝咱们火炮的滋味!”
满座轰然叫好,常遇春拍着桌子吼道:“末将请命做先锋!咱要带着火铳营轰开平江城头的箭楼!”刘基抚掌笑道:“昔年韩信暗度陈仓,今日我军却凭火器快马,当真是‘兵贵神速’啊!”
此时李善长举杯起身,朝朱槿遥遥一揖:“世子此役功不可没。火铳甲胄让我军如虎添翼,新练的鸳鸯阵又破了张士诚的刀盾兵,这等奇才,真是上天赐给吴王的福分!”话未落,席间文臣武将纷纷起身,七嘴八舌地夸赞起来——
“末将在淮安亲眼所见,火铳营三轮齐射,敌兵就溃了阵!”
“听说世子还改良了火药配比,那硝烟比陈友谅的投石机还呛人!”
“咱老粗不懂别的,就知道跟着世子打仗,心里踏实!”
朱槿耳根发烫,忙起身回礼,却被朱元璋按回座位。老朱拍着他肩膀哈哈大笑:“别光顾着夸,等破了平江,咱要在应天城头摆火铳展,让全天下都知道,咱朱家的小子既能读圣贤书,又能造杀人器!”
说罢端起酒盏,“来,为淮东大捷,为早日平定江南,干!”
众人正沉浸在淮东大捷的喜悦中,马秀英笑意盈盈地看向孩子们那一桌,轻声说道:“今儿是你们父亲的生辰,孩子们,可都准备好给父亲的寿礼啦?”这话一落,原本喧闹的宴席瞬间安静了些,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朱元璋的子女们。
朱标率先起身,他身姿挺拔,带着几分儒雅,双手捧着一个古朴的木盒,稳步走到朱元璋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说道:“父亲,孩儿为您抄录了一部《大学衍义》。
这书讲的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道理,孩儿想着,父亲每日操劳国事,闲暇时翻阅一二,或许能有所得。抄录之时,孩儿也反复研读,越发觉得其中深意无穷,愿与父亲一同领会。”
朱元璋接过木盒,轻轻打开,看着那工整小楷抄写的书卷,眼中满是欣慰,抬手摸了摸朱标的头,笑道:“标儿有心了,这书抄得好,往后你也得常以书中道理自省。”
这时,老三朱樉大步走上前,他透着一股英气,怀里抱着一副崭新的弓箭,递到朱元璋面前,声音洪亮地说:“父亲,这是孩儿亲手制作的弓箭。孩儿知道父亲早年征战,弓马娴熟,这寿辰之际,孩儿也没别的能拿得出手,便想着做副好弓给父亲。这弓的材质选的是上等的桑木,弓弦也是精心鞣制,射程远、力道足,希望父亲能喜欢。”
朱元璋接过弓箭,掂量了一下,又拉了拉弓弦,发出“嗡嗡”声响,满意地点点头,赞道:“好小子,有你父亲当年的风范,这弓不错,往后多练练骑射,莫要丢了咱朱家的本事。”
朱棡红着脸,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锦囊,走到朱元璋面前,双手奉上,低声说道:“父亲,这锦囊里装的是孩儿在城外山上采的草药,听郎中说,这些草药晒干磨粉,可制成提神醒脑的香包。父亲日夜操劳,孩儿希望这香包能让父亲精神好些。”
朱元璋接过锦囊,轻轻嗅了嗅,一股淡淡的草药清香传来,他拍了拍朱棡的肩膀,温声道:“吾儿懂事了,知道心疼父亲,这香包好,父亲定会常带在身边。”
朱棣眼睛亮晶晶的,他从座位上蹦起来,小手里紧紧攥着一块布,一路小跑来到朱元璋跟前,有些羞涩地说:“父亲,我……我给您画了幅画。画的是父亲骑着高头大马,带领咱们的大军打胜仗,士兵们都跟着父亲,可威风了!”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展开那块布,上面歪歪扭扭却又满含童真地画着一支军队,当中一人骑着骏马,画旁还歪歪扭扭写着“父亲必胜”几个字。
朱元璋看着这幅画,哈哈大笑起来,一把将朱棣抱在怀里,亲了亲他的脸蛋,说道:“咱棣儿画得好,将来也要像父亲一样,保家卫国,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这时五岁的朱镜静攥着绣着小桃的裙摆,像只毛茸茸的小兽般跌跌撞撞扑向朱元璋。她怀中的锦盒歪歪扭扭挂在臂弯,金粉洒了一路,在青砖上画出蜿蜒的亮线。
“爹爹——”她仰起脸,鼻尖还沾着方才偷尝的寿桃酱,睫毛扑簌簌像振翅的蝴蝶,“静儿给爹爹送寿礼!”
席间顿时静下来,常遇春憋笑憋得满脸通红,徐达悄悄用袖口掩住嘴角。朱镜静浑然不觉,奶声奶气地开口,每个字都裹着蜜糖般的软糯:“爹爹英伟,容态威严心睿智——”
“好!”朱元璋猛地拍膝,震得碗里的酒液晃出涟漪。他向前探身,连胡子都因笑意来,“我家静儿竟能背诗了!”
“福泽深厚,寿比南山岁月长——”朱镜静被夸得眼睛发亮,朱镜静的小手扒住朱元璋的膝盖,锦盒“啪嗒”掉在地上,滚出串晶莹的琥珀珠子。原来是马秀英教她串的“长寿链”,每颗珠子上都歪歪扭扭刻着“寿”字,最小的那颗还嵌着她的乳牙印。
李善长抚掌笑道:“此乃‘乳牙嵌琥珀,寿数越千年’啊!”刘基也点头:“小公主这寿礼,比金石还贵重。”
朱镜静总算念完最后一句,踮脚举起酒盏:“儿孙绕膝,满劝金卮献寿康!”酒盏太大,她双手捧着都晃得厉害,酒液顺着盏沿流到袖子里。朱元璋慌忙接过。
小女孩咯咯笑倒在他怀里,胖手指去揪朱元璋的胡须,惹得满座哄笑。马秀英摇头叹道:“你呀,也不怕失了吴王的体统。”朱元璋却将朱镜静抱上膝头,用胡子蹭她的小脸蛋:“在自家闺女面前,要什么体统?”
说着,他从袖中摸出块蜜渍金桔,掰成两半塞进她嘴里:“静儿念的诗比这糖还甜,爹爹要把这长寿链挂在床头,每天摸一遍,就多活一岁!”
孩子们献礼完毕,席间响起阵阵掌声与夸赞声。朱元璋环顾着子女们,随后目光看向了一首未动的朱槿。
“槿儿?你有什么给咱的?就你好东西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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