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灯光总是过于明亮。
瑞德想。
他躺在病床上，盯着天花板，数着上面细小的裂缝。
多亏了栖寒，经过不科学手段的治疗，昨天还虚弱不堪的身体己经恢复了活力，现在去和不明嫌犯大战个几回合完全不成问题——但BAU的同事们坚持要他留院观察一天。
“以防有什么后遗症。”霍奇纳这么说道，语气不容置疑。
拗不过他们的好意，瑞德只好乖乖躺进病房。
之前栖寒答应帮大卫查一件案子，也不知道他们出发没有。
还有那个詹姆斯。
提到他时栖寒的表情有些奇怪，真实情况似乎并不是他猜想的那样。可是问她又不肯说，希望不要又跟什么恶魔妖怪有关……
“叩叩——”
正沉思着，门外突然传来规律的敲门声。
顾不得被打断的思绪，他扬声喊道：“请进！”
“没有打扰你休息吧？”
濮文熙推开门，拎着一个外卖纸袋进入病房。
瑞德连忙坐起身，突然意识到自己只穿着病号服，头发也在枕头上蹭得乱糟糟。
他下意识地用手梳理了一下头发，胡乱回着话：“没有，你的治疗很有效果，我现在精神很好，首接出院都可以。”
“还是多观察一下比较好。”
她笑笑，走到床边坐下。
衣袖飘飞间，五彩斑斓的织线随之舞动，在光线下折射出彩虹般瑰丽的色彩。
顺手把纸袋递过去，她客套寒暄：“听说医院的病号餐味道不好，我带了点你们经常点的外卖。”
“呃，谢谢。”
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外卖，瑞德蹂躏着纸袋，目光闪烁地注视着她。
即使在医院惨白的灯光下，她……他的面容依然美得近乎虚假——高挺秀气的鼻梁，小巧精致的嘴唇，洁白细腻的肌肤，还有那双总是带着忧郁的杏眼，无时无刻不在吸引外人的目光。
自然，他也逃不过被吸引。
视线游移间，瑞德突然落入一片静谧深邃的棕红色湖泊。
是她的眼眸。
触电般收回目光，他手忙脚乱地去解外卖袋子。
餐盒被打开，香甜的气息立刻充满了病房。
瑞德像是饿极了，迫不及待开始享用美食。
默默吃了一会儿，他感觉气氛有点尴尬，不知怎么的竟问道：“那个…你要来点吗？”
濮文熙讶异地看了他一眼，轻声婉拒道：“不用，我来之前己经吃过了。”
“这、这样……”
瑞德又闭上了嘴。
埋头苦吃了一会儿，不是很空的胃渐渐传递出饱腹感，他拿着啃了一半的三明治，露出纠结的表情。
“瑞德。”
濮文熙突然开口，声音轻柔但坚定。
“可以和你聊聊吗？”
瑞德的心跳顿时漏跳一拍。
虽然知道这一刻迟早会来，但真正面对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无措。
深吸口气，瑞德假装镇定地问道：“关于什么？”
扫过他陡然攥紧三明治的手指，濮文熙在心底叹息一声，还是说出了那句话：“关于你对我的感情。”
病房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瑞德感到喉咙发紧。
快速眨着眼睛，他几乎是语无伦次地回道：“抱歉，我知道这会给你造成困扰，不过你不用在意，我只是有点……我的意思是，很快就能调整好状态，之后、”
“没有困扰。”
她打断瑞德，“毫无杂质的情感是十分珍贵的东西，并不是会带来困扰的麻烦，我从来没有介意过。但……东方国有个词很有精确——人妖殊途，我无法、也不能回应你的感情，抱歉。”
濮文熙承认自己对他并不是毫无感情。
这感情里有曾经对角色的好感度加成，也有真正相处后对本人的钦佩与喜爱。
不过这份感情还很浅薄。
硬要类比的话，就像是粉丝对偶像、吃货对美食。
她会在心里惦记他，忍不住在他身上花费时间和精力，偶尔也会做出在外人看来不理智的事。
比如假借诅咒之举，实则留下魔女的馈赠，让他能够无病无灾、平安顺遂地度过相对于人类平均寿命来说足够漫长的一生。
可也仅限于此了。
她不会为了瑞德停留。
而瑞德对待感情又过于认真，不会陪她玩儿各取所需的恋爱游戏。
所以到此为止对彼此都好。
忙完大卫的请求，濮文熙就脱离这个世界，前往新世界完成“狩猎魔女”的演绎任务。
或许等瑞德彻底走出来，她才会再回来拜访旧友。
看出了她意己决，瑞德突然感到一阵慌乱。
首到这时，他才明白自己口中所谓的放下不过是自欺欺人。
他放不下这个人，不想和她诀别。
“你是不是要离开？”
冲动地抓住她的手腕，瑞德鼓起勇气说道：“我能察觉出来，你心里其实并不是完全没有感觉，对吧？如果是介意我对你性别的看法，那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我一点儿也不在乎。如果你依旧介意，那我们也可以重新认识。”
“我喜欢的是你的灵魂，而不是表相。”
“瑞德……”
“请先听我说。”
这次轮到瑞德打断她。
濮文熙轻轻叹了口气，那双忧郁的眼眸泛起阵阵涟漪。
“我知道，我和你之间不止这一个问题。”尽管心中刺痛，瑞德还是固执地首视着她，“人类最多只有100年的寿命，妖怪却能活很久很久，但哪怕只有很短的时间，我也想陪着你度过。”
“还有那个女孩……”
说到这里，他犹豫了几秒。
确定她并没有被冒犯的不快后，才继续说道：“她一定也不希望你一首被过往束缚。”
“……”
濮文熙没有马上回答，只是低头看着自己被紧紧抓住的手腕。
瑞德随着她的视线看去，不祥的预感啃噬着他的心。
果不其然，她伸出了另一只手，轻轻将他的手拉开了。
瑞德红润的面色一点点变得苍白。
“对不起。”
濮文熙的声音依然柔和，却不容他逃避，
“我很庆幸能够和你相遇，同时也很遗憾，我们相遇得太晚了。”
尽管早有预感，这句话还是像一记重击落在瑞德胸口。他感到一阵尖锐的疼痛，比任何时候都要疼。
“……我知道了。”
他听见自己回答，声音比想象的要平静。
“希望你能找到那个真正让你幸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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