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料厂的铁皮屋顶在暴雨中敲出密集的鼓点。林深盯着女尸掌心的血字,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沈巍的打火机还在指间转动,金属外壳映出他半张脸,蝶形胎记在幽暗中像只收拢翅膀的血蝶。
“你母亲的笔记本里,”沈巍忽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记载过一种‘记忆锚点香氛’——用特定气味唤醒受害者最痛苦的记忆,让嗅球在过载中凋亡。七年前军方终止这项研究时,所有实验数据都该被销毁了。”
林深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石碳酸的气味此刻在沈巍身上愈发明显,混着某种他熟悉的、母亲常用的广藿香基底。沈巍没有回答,从风衣内袋掏出个密封袋,里面是半张烧焦的纸页,边缘还在散发微弱的檀香——那是防止文件氧化的特殊处理。
“在第一具尸体的胃里发现的。”沈巍展开纸页,残缺的钢笔字写着:「铃兰第七瓣,藏在沉雾里」。墨迹下方有串模糊的坐标,正是林深工作室的位置。
凌晨五点,闻川香氛工作室的落地灯在雨夜中透出昏黄。林深翻出未上架的“沉雾”小样,玻璃瓶上的双生蝶浮雕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喷头按下的瞬间,雪松的清冽如期而至,但尾调里竟多出一丝不属于配方的、尖锐的苦艾气息——有人篡改了香水的基调。
“挥发性卤素化合物。”沈巍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中的物证袋里装着从女尸指甲缝取出的靛蓝粉末,“和你母亲笔记里记载的‘幻觉催化剂’成分吻合。凶手在借用你的香水作为杀人载体。”
林深的指尖划过工作台,突然触到一片潮湿的水痕。他顺着气味追溯,发现窗台上有半枚模糊的鞋印,混合着海盐与红藻的气息——那是城北废弃渔港特有的味道。母亲临终前,曾频繁出入那个区域,首到她出事前的最后一周。
“沈警官,”林深转身时,手中握着母亲遗留的香水瓶,“你左眼下方的胎记,是不是在你接触‘嗅觉武器’实验后出现的?”他记得母亲笔记本里画过类似的图案,标注着“神经突触可视化标记”。
沈巍的瞳孔骤然收缩。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是条匿名短信:「下一个锚点:渔港仓库3号冷库,晨雾散时」。定位附带的照片里,穿堂风正掀开塑料布,露出下面码放整齐的香薰炉,每个炉盖上都刻着双生蝶。
两人赶到渔港时,天边刚泛起鱼肚白。锈迹斑斑的冷库铁门虚掩着,门缝里渗出的寒气中混着若有若无的铃兰香。林深摸出随身携带的嗅觉记录器,贴片刚接触鼻腔,脑海中便炸开大片记忆碎片——是母亲出事当天的气味:潮湿的帆布、生锈的铁锁,还有某种他曾在女尸鼻腔黏膜上闻到的、金粉特有的金属涩味。
冷库内,六具尸体呈环形摆放在中央。他们胸前都别着“沉雾”的试用装,领口处露出七瓣铃兰的刺青。最中间的铁架上,摆着个青瓷香薰炉,炉盖内侧刻着极小的字:「深,还记得你十二岁那年吗?」
林深的太阳穴突突首跳。十二岁生日那天,母亲带他去香料厂,说要送他“能看见记忆的香水”。但他只记得满室的香雾,还有母亲突然发疯般砸毁所有实验设备的场景。此刻香薰炉里残留的香灰,正散发着与当年相同的、暴雨前的海风气息。
“他们都是当年参与‘嗅觉武器’项目的研究员。”沈巍蹲下检查尸体,指尖划过其中一人腕间的疤痕,“七年前项目终止后,陆续有人自杀。但现在看来,是有人在伪装成自杀。”
林深忽然注意到每具尸体的指甲缝里都嵌着靛蓝粉末,和女尸的完全一致。他凑近其中一具尸体的鼻腔,金粉绘制的香道纹路在晨光中闪烁,竟组成了“闻川”二字的变体——那是他工作室的名字。
“沈巍,”林深的声音发颤,“这些人,是不是知道我母亲当年为什么突然退出项目?”他想起母亲临终前反复擦拭的银簪,簪头雕刻的正是双生蝶,“还有,你到底是不是警方的人?”
沈巍刚要开口,冷库外突然传来铁门撞击的巨响。林深转身时,看见门缝里塞进个牛皮纸袋,落地时溅起水花。袋口封着的蜡印上,赫然是双生蝶的图案。
纸袋里装着三段监控录像的拷贝。第一段拍摄于三年前母亲葬礼当天,穿黑色风衣的男人(正是沈巍)在骨灰盒旁停留,袖口闪过金属光泽——那是提取骨灰的工具。第二段是两天前便利店案发现场,沈巍在警车抵达前,曾单独在尸体旁停留三十秒,指尖划过死者掌心的碎纸片。
最后一段让林深浑身血液结冰。画面里,母亲站在香料厂的操作台前,面前摆着七个香薰炉,每个炉盖上都刻着双生蝶。她忽然抬头看向镜头,眼中布满血丝,嘶声喊道:“深!别碰铃兰第七瓣——他们在拿你的嗅觉做实验!”
录像在此处被暴力切断,末尾残留着石碳酸的气味。沈巍不知何时走到他身后,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疲惫:“七年前,你母亲发现项目核心是‘记忆篡改’,他们想通过香氛让士兵遗忘恐惧。但实验失控了,第一个发疯的研究员,就是你面前这些尸体里的……”
冷库顶部的照明灯突然熄灭。黑暗中,林深听见香薰炉翻倒的声音,接着是沈巍的闷哼。他本能地摸向口袋里的嗅觉记录器,却在指尖触到金属的瞬间,闻到了“沉雾”的变种气息——雪松与苦橙叶之外,多了致命的氢氰酸甜味。
“屏住呼吸!”沈巍的声音从左侧传来,带着压抑的痛苦,“凶手用香薰炉释放了混合毒气……”话未说完,便传来重物倒地的声响。
林深闭着气摸索到门边,却发现铁门从外侧锁死了。他贴着地面爬行,尽量贴近寒气较重的角落——毒气比空气轻,低处或许还有氧气。指尖突然触到个冰凉的金属物件,捡起时发现是沈巍的警官证,夹层里掉出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沈巍搂着母亲,两人都穿着实验室白大褂,背后是“第七区嗅觉武器研究所”的门牌。
晨雾开始渗入冷库缝隙时,林深的视线逐渐模糊。最后一刻,他闻到了记忆中母亲的味道——不是香水,而是真正属于她的、带着海盐与体温的气息,混着某种从未察觉的、淡淡的铃兰香。
当他在救护车上醒来时,晨光正透过窗帘缝隙落在床头。沈巍坐在阴影里,左手臂缠着绷带,蝶形胎记在晨光中显得格外鲜艳:“凶手拿走了香薰炉,却留下这个。”他递来个小玻璃瓶,里面装着七片铃兰花瓣,每片都染着不同的香氛:海风、纸灰、婴儿爽身粉……
“第七瓣,”沈巍顿了顿,“是你母亲的体香。当年她把自己的嗅觉记忆封进花瓣,就是为了阻止‘记忆篡改’项目。现在凶手在收集这些花瓣,每收集一片,就会杀死一个知道真相的人。”
林深捏紧玻璃瓶,瓶底刻着行极小的字:「深,当七瓣铃兰重新聚齐,香魂就会带你回到最初的谎言」。他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说的“铃兰开七瓣,香魂归山海”,原来不是诗句,而是警告。
手机在枕边震动,是工作室的监控警报。林深点开画面,只见穿黑色风衣的人正站在工作台前,手中拿着他新调制的“沉雾”。镜头拉近,那人转身时,脸上戴着与照片中相同的银色面具,面具上的双生蝶纹路,竟和母亲香水瓶上的浮雕完全吻合。
(第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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