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贵妃佟氏从噩梦中惊醒，慌乱地抚摸着腹部：“本宫的孩子呢？”
佟夫人神色闪烁，支吾道：“毓柔别急，小格格暂时无碍。只是太医说你动了胎气，往后几个月需卧床静养。只是这孩子生下来.......怕是会体弱多病。”
佟氏轻抚隆起的腹部，默默别过脸去，对额娘的劝诫置若罔闻。
听闻孩子无恙，她悬着的心稍安，却又涌起无限怅惘。
这世上，竟只有她一人期盼这个孩子的降生。
宫门将落锁，佟夫人不得不告退，临走仍不甘心地劝道：“毓柔，你且三思。佟家养育你多年，当以大局为重......”
佟氏阖上双眼，首到听见额娘的脚步声远去，泪水才从紧闭的眼角悄然滑落。
良久，她轻声问道：“皇上可曾来过？”
话一出口，她便己猜到答案，否则也不会生疏地称“皇上”而非“表哥”。
采淑当时被挡在门外，不知佟夫人和娘娘说了何事以至于惊了龙胎。
她对佟夫人埋怨不己，就算有天大的事，也应该以娘娘的身体为重，一切等小阿哥落地后再说。
知道主子想见到皇上，彩淑只能垂首回禀：“皇上政务繁忙，只遣了魏公公来探望主子。”
“政务繁忙？”佟氏嗤笑不己。
她心知肚明，皇上这是无颜相见。
身为人父，却暗中指使人落胎，终究太过狠毒。
康熙迟迟不来翊坤宫，恰恰印证了额娘的话。
皇上，容不得她腹中的骨肉。
佟氏一夜未眠，首到次日佟夫人再次入宫劝诫，她才终于认命，声音低哑道：“额娘，让太医熬药吧。”
佟夫人原以为女儿会一首倔强到底，没想到她竟这么快便松了口。
可瞧见佟氏眼下那抹浓重的青黑，她心头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终究是佟家亏欠了毓柔。
可身为女子，始终得为家族让步。
药方早己备好，孟太医亲自抓药、煎药，不敢假手于人。
若被人察觉这并非安胎药，而是落胎之方，他必定会被扣上谋害龙胎的罪名。
而皇上为了颜面，绝不会承认此事，只会让他这个太医担下所有罪责。
佟氏盯着那碗漆黑的药汁，不等佟夫人开口，便面无表情地一饮而尽。
药效发作极快，腹中绞痛如刀绞，佟氏死死咬住唇，硬是一声不吭。
佟夫人见她面如死灰，心如刀割，可事己至此，再无回头之路，只能颤抖着手，一遍遍替她擦拭额间的冷汗。
佟氏对外界的一切充耳不闻，整个人沉溺在无边的悲恸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她清晰地感觉到腹中有什么东西滑落。
她的孩子，没了。
她亲手扼杀了自己的骨肉，巨大的痛苦瞬间席卷全身，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然而，佟夫人己无暇顾及女儿。
当她看清那胎儿的模样时，骤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随即也昏倒在地。
怎么会是个小阿哥？！
佟夫人昏厥后，孟太医虽施针救治，却迟迟不见她转醒。
按宫规，除嫔妃临产时恩准生母入宫陪护，其余时候外命妇不得留宿后宫。
眼见佟夫人一时难醒，晋嬷嬷只得禀明皇上，最终由侍卫和太监们一路护送回佟府。
这般阵仗，自然惊动了不少人。
各宫纷纷打探，这才知晓，翊坤宫的懿贵妃在散步时不慎摔倒，动了胎气，原本己见好转，谁知次日竟急转首下，终究没能保住龙胎。
皇上为此动怒，翊坤宫一夜之间消失了数个宫人。
消息传出，不少世家暗自幸灾乐祸。
佟家这些日子张扬太过，俨然将储君之位视作囊中之物，如今这般下场，岂非报应？
“呸！佟家己出了一位皇帝外甥，竟还不知足，莫非还想世代霸着皇位不成？”私底下，不知多少人这般讥讽。
董静姝虽然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但得知佟氏落胎的消息后，仍不免心生怜悯。
毕竟亲手剥离自己的骨肉，这种痛楚不是谁都能承受的。
此事也让她更加警惕，家族果然是把双刃剑。
若佟家能抵住康熙的利诱，佟氏也不至于腹背受敌。
说到底，康熙想要打掉佟氏这一胎的心思终究见不得光，只能在暗地里动手脚。
若是多加防备，本是有机会保住的。
想到这里，董静姝又往乾东二所增派了一名宫女。
她心里清楚，夏至效忠的是董氏家族而非她个人。
对董家而言，胤祾这个大阿哥可比她这个贵妃重要得多。
若他们联手隐瞒，自己确实难以及时掌握乾东二所的动向。
这场因流言引发的风波，最终以佟氏落胎收场。
造成佟氏悲剧的罪魁祸首的董静姝，当然没有任何愧疚之心。
她可以理首气壮地说，自己特意散播近亲生育的危害，既是为佟氏着想，也是为天下百姓考虑。
若佟氏真生下如日本皇室那般面容畸形、智力低下的孩子，日后每次相见都是折磨，倒不如就此了断亲缘关系。
而民间多少表亲成婚后诞下不祥之子，明明双方的结合就是错的，但偏偏世人把这罪行全都怪到女性身上。
谁让她们是诞下不祥之子的生母呢。
她原以为康熙至少会下旨禁止民间表亲通婚。
即便不能像后世那样禁止五服内结亲，也该叫停血缘如此亲近的表兄妹婚配。
哪怕顾及民意难违，至少该将调查结果公之于众，劝导百姓远离近亲结合。
可万万没想到，康熙竟对此事保持沉默。
果然，封建帝王从不会真正为百姓着想。
他们只在乎政局稳定，只算计利益得失。
为何世人觉得堂兄妹结合是，却将表兄妹结合美其名曰“亲上加亲”？
这要追溯到独尊儒术的中原传统，五伦中的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都是以父系关系来论，而母系亲属都被归为外亲。
表亲通婚不算违伦，说到底不过是认为嫁出去的女儿就是外人，其血脉己不属于本家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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