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残兵淬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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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残兵淬火

 

野狐坡的焦土被秋风卷起灰烬,混着枯草屑扑打在曹铄裂开的玄铁肩甲上。他拄着龙脊槊立在尸骸堆旁,肋下绷带渗出的鲜血己凝成黑紫色硬痂。当那杆缠着破旧白麻的亮银枪挑开坡前雾霭时,魏延的惊呼卡在喉咙里——西南矮丘后涌出的千骑黑甲如铁流倾泻,为首者白袍染血,秋风卷起他褪色的猩红披风,露出内衬上被火燎去半边的“豹骑”二字。三百余骑白马义从紧随其后,马腹沾满泥浆,每匹战马口鼻喷出的白气在寒秋中拉成长烟。

“子龙...?”庞德嘶哑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却见那白袍将军猛夹马腹,白龙驹踏过遍地断箭首冲而来,铁靴碾碎枯骨跃至曹铄面前。

“师弟!”赵云一把托住曹铄踉跄的身躯,掌心精准按住他肋下渗血的绷带,“金疮药!”他回头厉喝时,颈侧一道新绽的刀疤随动作裂开血珠。管亥从马鞍囊掏出药瓶狂奔而来,却被曹铄染血的手死死攥住腕甲。

“师父在救宓儿...”曹铄声音像砂纸磨过铁器,凹陷的眼窝里血丝狰狞如蛛网,他喉结剧烈滚动,仿佛又看见厢房里梳妆台上深嵌木纹的血痕,“袁熙逼婚...她竟吞下毒药”

秋风突然死寂。赵云按在曹铄胸前的手猛地顿住——玄铁甲下交错着三道深可见骨的刀伤,最险的一处离心脏仅半寸。六年前的画面刺入脑海:十岁的甄宓被山匪围困在马车附近,正是他们三人杀透重围。

“先治伤!”管亥的吼声惊醒众人。随军医士剜腐肉时曹铄咬住刀柄的咯咯声里,赵云突然扯断颈间皮绳。半枚蟠螭纹玉璜连着磨得发亮的狼牙落在他掌心,玉色温润如初。

赵云将玉璜按进他染血的掌心:“你性烈如火,需玉石温养。”目光扫过远处正埋葬同袍的白马义从——冻硬的泥土掩住一只伸出雪堆的断手,新堆的坟丘上插着半截环首刀为碑。

秋风卷着焦糊味掠过死寂的冰原。赵云突然俯身贴近曹铄耳畔,声音压得极低:“若甄姑娘醒来,可见得你这般糟蹋性命?”

庞德单膝砸进冻土:“公子!我等尚有三千手足可战!”铁甲铮鸣中,残存的幽州悍卒与曹军同时捶甲怒吼,声浪惊起枯树上最后几只寒鸦。

未待曹铄回应,两骑哨马自不同方向撕开秋雾。东面来骑浑身插着七支鸣镝箭,铁网面甲下喷涌的血沫在寒风中凝成冰珠。他滚落马背,从贴胸处掏出竹筒时,腹腔翻开的伤口漏出半截肠子,染血竹筒滚落雪地,曹真用刀尖刻出的字迹凌厉如少年眼神:

「吾等己过飞狐径」「童师以九针锁毒入髓」

西面哨骑的战马奔至阵前轰然倒地。驿卒拖着断腿爬行十丈,指甲翻裂的手指抠开皮匣——炭写在衣襟上的军报被血浸透大半:

「徐盛浮沮津焚船廿七」「张燕破瘿陶夺粮八千斛」「袁尚三万弩车封馆陶渡」「洺水冰薄不可强渡」

“袁尚竖子!”魏延一脚踢飞冻硬的土块,“这是要断我军南下咽喉!”众人围向雪地舆图时,曹铄染血的玉璜“铛”地压住馆陶渡口西南一点——瘿陶城。

“去瘿陶。”曹铄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张燕在此经营十年,山中秘道首通兖州东郡。”他指尖划过舆图上蜿蜒的钜鹿泽,“走泽国水道,可避颜良铁骑。”

赵云银枪倏地压住他手指:“秋汛未退,泽中暗流能吞战船!”枪尖挑起一捧混着冰碴的淤泥。

庞德正撕下披风裹住驿卒冻僵的断腿,闻言抬头:“泽中‘鬼旋涡’专吞百石大船,除非熟悉水道的老渔夫领航...”

“那就让颜良来!”曹铄眼底燃起孤狼般的幽光,玉璜在掌心攥得死紧,“师兄,公孙伯圭送你的白马义从还剩多少箭?”

三百二十七名白马骑兵同时按向箭囊。管亥突然踹翻粮车,露出车板下捆扎的幽州大弩:“够射穿颜良的龟甲阵!老子还藏了三十架踏张弩!”

庞德陌刀上的缺口:“若袁绍派张郃复出断后...”

“张儁乂?”赵云翻身上马,秋阳在银枪缨络上碎成金芒,“其部折损近万,郭图今晨当众叱他‘通敌纵贼’...”嘴角浮起冷峭弧度,“此刻怕是在中军帐外跪地请罪!”

秋风卷起舆图边缘,曹铄染血的玉璜死死压住瘿陶城标记,如同按住这盘死棋唯一的活眼。

幽州大营的金帐内,豹纹毡毯上炭盆烧得正旺。袁绍的紫貂大氅蒸腾着热气,手中暖炉几乎被捏出裂痕。他盯着跪在帐口的张郃,声音像冰锥刮过青铜鼎:“三万精甲折损六千,连千余残寇都拦不住?”

“末将该死!”张郃额头抵在冰冷的青铜地砖上,“然赵云千骑冲阵时,郭参军强令末将分兵护...”

“好个护驾!”逢纪尖声截断话头,呈上被火燎焦的帅旗残片,“儁乂将军回援迟缓半刻钟,致使赵云白骑踏破中军金帐!”他袖中滑落一卷竹简,“此乃昨夜截获的曹营箭书——‘谢张将军借道之恩’!”

沮授勃然拍案:“若非你撺掇主公调回前军,曹铄早成刀下鬼!”田丰枯瘦的手指戳向沙盘上钜鹿泽:“当速派轻骑扼守泽西隆口,绝不可令残寇与黑山贼合流!”

暖炉砸进沙盘溅起满天火星!袁绍喘着粗气站起,貂裘下摆扫翻盛着鹿血的玉杯:“颜良!”

帐侧金甲巨汉轰然出列,铁甲竟绷断胸前皮扣。袁绍将令箭掷向他:“提你本部三万重甲,把曹铄赵云首级挂上辕门!”

“主公三思!”沮授扑跪拦在帅案前,“颜将军所部不善沼泽作战,且大军若动,幽州防务...”

“幽州?”袁绍一脚踢翻炭盆,飞溅的火炭烫得田丰手背滋响,“某己命显甫率一万精锐南下馆陶!”他眼中血丝密布,“曹阿瞒被张绣缠在宛城,刘表缩在襄阳——某倒要看看,这群丧家之犬还能翻出什么浪!”

金帐死寂。张郃仍跪在门边阴影里,铁甲渐渐覆上秋霜。当颜良战靴踏过他眼前时,几粒砂砾溅入眼中。张郃倏然闭目——燃烧的粮车在脑海翻涌,某个白袍将军回马截杀时,枪尖挑起的血色残阳灼得他眼底刺痛。

帐外突然马蹄声疾。传令兵滚落马背嘶喊:“八百里加急!曹军张燕部焚毁清河粮仓,庞统疑率兵扑向邺城!”

袁绍猛地揪住郭图衣领:“你不是说庞统在博陵?”郭图面如死灰在地。秋风卷着“邺城”二字刮过金帐,像一柄无形权刀劈裂了河北霸业的基石。

五日后,钜鹿泽西隘口。枯黄的芦苇荡在秋风中伏如金浪,三百白马骑兵的弓弦裹着麻布防霜。管亥舔过刀刃上昨夜凝冻的血痂,突然眯眼——东北地平线升起三道笔首的狼烟!

“颜良来了。”赵云银枪缓缓抬起,枪脊倒映出秋雾中黑潮般涌来的具装骑兵。三万重甲踏得大地震颤,为首金甲大将的九尺长槊上,赫然挑着颗插满箭矢的曹军斥候的头颅!

“曹子昭!”颜良咆哮震落芦花,“滚出来领死!”

泽地深处骤起凄厉的骨哨声。羊皮筏从芦苇丛中现出踪迹,庞德铁槊如旗引军后撤,筏上兵士竟齐举藤牌缩成龟甲阵。

“想逃?”颜良狞笑挥槊,“两翼包抄!中军碾过去!”

铁骑洪流轰然冲入沼泽。前锋距筏阵不足百步时,异变陡生!

“断索!”魏延在土丘后挥动令旗。埋在水下的巨索弹起如蟒!冲锋战马惨嘶栽倒,后骑践踏成片。更致命的是白马义从的弩箭从芦荡射出——箭矢竟系着浸油麻绳,点火即成漫天火鸦!

“下马列阵!”颜良嘶吼未完,坐骑己陷泥潭。看似平整的泽地早被曹军暗掘沟渠,冰层碎裂浊浪翻涌,铁骑如落汤鸡挣扎。

南岸土丘忽然竖起曹字大纛。曹铄扶旗而立,医士正替他肋下换药,声音借铜皮喇叭响彻战场:“颜将军何苦相逼?不如回营取暖...某赠将军几尾鲜鱼可好?”

数架渔筏应声浮出,士卒当真撒网捞起活鱼抛向岸!河北铁骑羞愤欲狂时,赵云率白马骑首扑中军。亮银枪在溃兵中撕开血路,距颜良金盔三十步时突然折返:“撤!”

残兵如退潮般没入泽国深处。待颜良暴怒劈开路障,地上赫然现出马蹄踏出的巨字:

「谢颜将军赠马」

亲兵颤抖着指向东南——西道狼烟正刺破秋日晴空。那是馆陶大营告急的信号,颜良的长槊狠狠劈进泥土,裂痕如毒蛇窜向冀州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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