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黑檀木门在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黑市底层的污浊与喧嚣。
余栖窈和高靖辰看见引领他们的鸦雀郎,两人都泛起一阵寒意。
这位鸦雀郎身形如千年古木般干瘪佝偻,裹在一袭玄黑贡缎暗纹长袍中。袍料在幽光下流动着极细微的如同血管脉络般的深红纹路。骨架轮廓在袍下异常清晰,形销骨立。
左耳垂依旧佩戴标志性的七枚秘银细环,环身蚀刻着难以辨识的微型符文,在幽光下流转冷芒。
皮肤布满深邃纵横的沟壑,每一道褶皱都似凝固着尘封的秘密。颧骨高耸嶙峋,眼窝深陷如两口枯井。
眼珠是浑浊的琥珀色,毫无神采与焦点,如同蒙尘的琉璃珠。空洞却似能首达灵魂深处,配合那永恒笑容,令人不寒而栗。
最慑人的是那凝固在唇边的笑容,并非温暖或戏谑,而是一种洞穿世事了无生气的笑容。嘴角被无形的力量牵扯向上,形成一个精准僵硬毫无温度的弧度。这笑容如同烙印,刻在干瘪的脸上。
两人被诡异的鸦雀郎引领,踏上了盘旋而上的石阶。
不同于上次那压抑昏暗的二层,这次他们抵达了离顶层仅一步之遥的六楼。
一踏入,一股截然不同的气息扑面而来。
昂贵的沉水香清冽悠远,彻底涤净了楼下的浊气。
脚下是温润光洁的墨玉地砖,倒映着头顶镶嵌无数细碎夜明珠的穹顶,宛如将一片微缩的星空囚禁于室。
西壁悬挂沉郁古画与书法,角落陈设奇异的玉雕青铜,每一件都沉淀着厚重的岁月。
整个空间宏大奢华,却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空旷与死寂。除了他们与引路人,似乎再无活物。唯有他们自身的脚步声在空旷中激起轻微回响,更添诡秘。
鸦雀郎将他们带至大厅中央。
他枯瘦如鹰爪,指骨异常修长突出,指甲长而弯曲,握着一支白骨质笔管,顶端嵌着不知名生物的黑色尖爪,蘸取的黑玉钵中,盛放着粘稠如血散发着微弱铁锈气息的猩红液体。
在面前铺陈一张薄如蝉翼的暗黄皮纸上书写,动作快如鬼魅,指尖翻飞间,猩红的字迹如蜿蜒血蛇般在皮纸上急速游走、成型,干涸后,上面的字就在眼前消失了。
余栖窈看着那面绘有百鸟朝凤图的巨大乌木屏风矗立,屏风前仅设两张紫檀木圈椅。
如同上次一样,出现了的枯槁老妪,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再次出现。
她身着深灰布衣,浑浊的眼珠对着二人微微一颔,便退入屏风一侧的阴影,仿佛被黑暗吞噬。
余栖窈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紧张。
见识过鸦雀郎的诡谲手段,她虽有了准备,但即将触及的真相之重,仍令她掌心渗出细汗。
身侧的高靖辰,覆面下的目光锐利如鹰隼,身体紧绷如待出鞘的利刃,警惕地扫视着这奢华而诡异的舞台。
金箔在幽暗烛火下反射出冰冷的光晕,映照着中央那面巨大的绣着繁复凤纹的屏风。
突然,屏风之后如同打开了地狱的回音壁,苍老而中气十足的声音,“愚昧世人只道流言可畏,岂知那漫天镇北将军勾结北狄的污蔑,本就是宫廷深处精心豢养的毒蛇!”
“源头?”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沉重与不容置疑的权威,仿佛从厅堂穹顶压下,“哼,就在那金銮殿的御书房里,几份密旨,几场私语,便足以搅动天下风云!”
这声音像一块冰冷的巨石轰然砸入死水,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惊涛骇浪。
余栖窈只觉得后背瞬间绷紧,一股寒意悄然爬上脊梁。
她侧头看向高靖辰,看着他玄铁覆面之下发白的唇色,愤怒的微微震颤。
紧接着屏风后被一个凄厉到变调的女声划破,充满了刻骨的痛苦和怨毒:“这一切都是阴谋!哈哈……是阴谋!是杀我孩儿的阴谋!”
女子的声音如同被生生剜出心脏的哀嚎,夹杂着无法抑制的、撕心裂肺的抽泣:“我可怜的儿啊……就在我怀里……那么小小的一团……她连眼睛都没睁开看看这世间!”
声音哽咽,泣不成声,每一个字都像在泣血,“那些畜生……那些奉旨来彻查的畜生!他们……他们当着我的面,就用那锦被活活捂死了我的女儿!”
“她才刚满月啊!我的女儿……呜呜呜……” 凄厉的哭嚎在空荡的大厅内回荡,带着凌冽的寒意令人毛骨悚然。
这泣血的控诉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余栖窈的神经。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袖,指尖冰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那描绘出的残忍画面让她几欲作呕,眼中瞬间蓄满了惊骇与悲愤的泪水。
余栖窈甚至不敢细细去想那场被策划的祸事中,无辜被害死的女婴有多少。她目光扫过高靖辰,心中酸涩几乎要溢出来。
屏风隔绝了视线,却让那绝望的哭嚎更加锥心刺骨,此刻高靖辰跟哀嚎的女子深深共鸣了。
她知道她是幸运的,不然她也会成为那场阴谋里的牺牲品。
屏风后紧接着炸出一个尖细、阴柔得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太监声,“嘿嘿…这事儿办得利落,可少不了咱们安庆将军鞍前马后啊!”
“圣上嘛…只需微微颔首,底下人自然心领神会。”那声音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谄媚与恶毒幽幽响起,“他可是急先锋!伪造的书信,构陷的人证,哪一样不是他亲自督办,跑得比谁都快?就盼着拿侯爷的项上人头,给他那官帽添点红顶子呢!”
这声音的阴毒粘腻,让余栖窈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仿佛有冰冷的蛇爬过皮肤。
她感到身旁高靖辰的身体猛地一僵,覆面之下,那原本压抑的呼吸骤然变得粗重,如同困兽濒临爆发前的低吼。
“至于目的,其一自然是稳固皇权。镇北侯功高震主,深得边军拥戴,己成心腹大患。”一个中气十足、带着沉稳官威的男声,语气冷静得像在陈述公务,却字字诛心:“其二嘛…将门坐大,尾大不掉,自当削权。借通敌之名,一举铲除高氏,震慑其余将门,收拢兵权于中枢,岂非一石二鸟?”
这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分析,将权力倾轧的赤裸与无情展露无遗。
余栖窈感到那股从脚底升起的寒意瞬间窜遍西肢百骸,让她如坠冰窟。
皇权…竟能如此践踏忠良!
(http://www.shuxiangmendi.net/book/dbgdcd-81.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shuxiangmendi.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