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阴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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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阴雀门

 

走入阴雀门的那一刻,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混着犀角香与铁锈味的阴冷气息,像是踏入了某种巨兽的咽喉。

脚底的金砖竟微微发软,细看才知是无数金箔被碾进青石里,踩上去隐约有黏腻的触感,仿佛踩着未干的血。

西壁悬着的鲛绡灯投下幽蓝光影,照得满室珍宝都蒙上一层鬼气。

余栖窈看着左耳带着七枚银环的鸦雀郎,他们交易时不语,只用沾着油墨的红色液体在纸上急书。

裴璟将周丰画像往乌木案上一甩,纸卷滚动间露出半张清秀的脸。

案后的鸦雀郎离开,一位老妇枯指掐灭烛芯,哑声道:“客官要问活人价,还是死人价?”

“活人要剥皮,死人要抽骨。”裴璟抛出一袋金珠,骨碌碌滚到老妇脚边,“我们买他的来路。”

老妇喉间溢出一串嘶哑的冷笑,枯瘦手掌相击三声,三折的檀木屏风"展开,将厢房分隔成两个空间。

屏风那边的暗门吱呀洞开,杂沓脚步声逼近。摇曳的烛光数道人影投在屏风上,最后唯有一道身影落座,茶盏与桌案相碰的脆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粗粝的男声突然炸响,带着陈年烧刀的辛辣:“这不是人牙子李阅嘛!这小子有几日没来了!”

假周丰真名是李阅?

裴璟指节叩在案上的声音截住话头:"他籍贯何处?"

“应山脚下的上善村啊!”男子拿着案上的茶水饮了一口,“他亲爹赌钱输掉祖宅,娘也改嫁了。从小没人管教,只有姑母对他还算不错——”

男子突然猛地往前凑近:“不过他姑母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应山那年暴雨,泥沟里发三个小孩尸首,就是他姑母做人牙子时攒的货!”

李阅姑母也是人牙子?还真是一脉相传!

余栖窈指尖掐进掌心,忽听屏风后传来碗碟碰撞声。

接着响起一阵干涩的咳嗽,老妪的嗓音嘶哑:“李阅那小子……如今可是把他姑母的勾当,学了个十成十……”

她伸手抓起案上发硬的糕饼啃噬起来。窸窸窣窣的咀嚼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宛如老鼠在墙根下偷食。

“那老妖婆会邪门儿的秘术——”她突然压低声音,“被拐来的娃娃们,个个呆若木鸡,连亲娘站在跟前都认不得……”

她喉咙里挤出一声怪笑,指甲深深掐进糕饼里:“还有那些年方二八的姑娘们,也是——哎哟!”

一柄铜烟杆猛地砸在她额头上,老妪的语声戛然而止,整个人缩进阴影里。只听得黑暗中传来咯咯的痴笑,以及她啃咬自己指甲的咔咔声。

裴璟将剑鞘压在案上,眸色如霜,声音里淬着寒意:“他姑母,姓甚名谁?”

屏风后传来一阵衣料声,接着一个尖锐如阉人般的男声响起:“那老毒妇叫李三娘!早年在黑市可是个人物,专做娃娃生意......”声音突然诡异地拖长,“不过嘛,这几年倒是销声匿迹了......”

语气带着几分幸灾乐祸,接着说:“倒是她那个好侄儿李阅,摇身一变成了周丰,在盛京城做起了正经买卖......”

话锋陡然一转,发出夜枭般的怪笑,"嘿嘿......暗地里可比他姑母狠多了!黑市三大老板的鲜货,可都是从他手里......"

活生生的孩子居然被他们当做货品!

余栖窈手中的茶盏重重砸在案上,胸口剧烈起伏,端起茶盏就要往唇边送。身旁的手掌覆上她的手腕,力道不重却不容抗拒地将茶盏压下。

对上余栖窈略带疑惑地眼神,裴璟指尖在杯沿轻轻一叩,茶汤泛起诡异的涟漪。

“李阅那厮——”一个沙哑如砾石的声音从屏风后刺出,“可是攀上棵了不得的摇钱树咯!”

“可不就是醉月吟的贺家嘛!”另一个尖细似铁器刮擦的声音立即接上,两个声线诡异地此起彼伏,却始终只映出一个佝偻的剪影在屏风上摇曳。

烛火爆开一朵灯花,将那影子拉长得扭曲变形。

“那贺家外戚——”沙哑声线突然压低,带着黏腻的窃笑,“跟他可是同穿一条裤子的交情......”

“何止啊!”尖细声音陡然拔高,“那小子酒后放话,说要当贺家的乘龙快婿呢!”尾音拖出长长的颤音,像毒蛇吐信。

两个声音突然同时发出咯咯的怪笑,那唯一的影子在屏风上诡异地分裂又重合。

“要真让他得逞——”声音忽左忽右地飘忽着,“这贺家......可就真要变天咯......”

最后一声叹息般的尾音消散在空气中,烛火猛地一颤,屏风上的影子竟凭空消失了。

“那厮的手段可阴毒着呢——”那道尖锐的声音突然从阴影处渗出,像毒蛇吐信般黏腻,“顶着周丰的身份,干的可都是见不得光的勾当。贺府的货船上酒坛子里装的,可都是会喘气的货......”

“封坛前得灌三碗蒙汗药......”声音诡异地顿了顿,“上月有个丫头半道醒了,生生用指甲抠穿檀木塞......”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只余下咯吱咯吱的磨牙声。

余栖窈瞳孔骤缩。

先前百思不得其解,假周丰为何要勾结王启轩?若只为贺家家产,未免太过大费周章......

原来如此!

她指尖猛地掐进掌心。

窥天镜中王启轩揣走的那叠银票,分明就是贩卖人命的血腥钱!

那些被封在酒坛里的......可都是活生生的孩子啊!

案几突然传来木料碎裂的声响。

裴璟垂眸,只见余栖窈五指深深嵌入桌角,竟硬生生剐下半掌大的木屑。碎木刺扎进她指尖,殷红的血珠顺着纹理蜿蜒而下,她却浑然未觉。

“还有别的吗?”裴璟甩袖扫落茶盏,瓷片炸裂声掐断所有话语。

他眼看余栖窈脸上血色褪尽,生怕她再晕倒,赶紧握住她冰凉的手腕,将一锭赤金掷入炉火。

炉中金锭熔成血红的浆,映得周丰画像上的眼睛仿佛在淌泪。

“哎哟喂——”一道妩媚黏腻的女声响起,“这李阅就不是个东西!我们拿过他好几次货,稍微有点姿色的小姑娘,都被糟蹋过了——”

余栖窈飞快的在裴璟手里写了几个字,但是裴璟却只对她轻轻摇头。

裴璟指节轻叩剑鞘,声音压得极低:“李三娘——如今身在何处?”

屏风后传来粗粝的笑声应该是第一个说话的男人:“那毒妇啊...嫁到外乡没几年就死了丈夫,连个蛋都没下出来,被婆家扫地出门...”

烛火忽地一跳,映出屏风上一个扭曲的剪影:“灰溜溜滚回应山后,就开始干起人牙子的勾当。嘿...那些年可没少往窑子里送货...”

“要我说——”那道尖利的声音突然插进来,声音里浸满恶毒,,"那老贱人早该死了!应城刘老爷要纳贵妾那档子事...她给搞砸了不说,还差点把刘府小公子给...”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只余下意味深长的"啧啧"声。

阴影中传来指甲抓挠屏风的刺耳声响,那声音继续道:“自那以后就缩在上善村当耗子...要我说,怕是早就...”

只听到砰地一声,像是有人被捂住了嘴,只余下含糊不清的呜咽。

余栖窈指尖在裴璟掌心迅速一划,一个火字尚未写完,裴璟己然会意,沉声问道:“应山那场焚村大火,可是与他二人有关?”

“哎哟!”老妪突然怪叫一声,枯爪般的五指拍在案上,“可不就是李三娘改嫁的那个村子!”

她喉咙里挤出诡笑的笑声,“我说这老毒妇怎么突然销声匿迹......原来是被烧成炭了!”

屏风后传来抓挠声,那尖利男声突然拔高:“报应!这就是报应啊!”

声音里带着癫狂的快意,“那毒妇连自己的继子继女都卖!那丫头被捉回来时后,一身喜服自戕.....”

喜服自戕?!

余栖窈与裴璟同时一震,西目相对间俱是惊色。

那喜服自戕的少女,莫非就是红煞。

李三娘的继女...

裴璟眸中寒光骤现:“可知那女子姓名?”

刹那间,屋内死寂如坟。屏风后的烛火熄灭,唯余一缕青烟袅袅升起。

那老妇人从屏风后踱出,衣摆拖过地面发出窸窣声响。

余栖窈心头一凛,猛地探头望向屏风内侧。烛火摇曳间,方才分明映出数道人影的屏风后,此刻竟空空如也!

唯有鸦雀郎独坐案前,苍白的手指轻抚茶盏边缘,眼底闪过一丝诡谲的笑意。

老妇人枯瘦的手拽住余栖窈的衣袖,浑浊的眼珠里透着不容商量的精明:“这位公子,货的来路己交代得一清二楚...”

她布满皱纹的手指在账本上重重一点,“该结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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