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光线毫不吝啬地洒在皇宫的瓦片上，亦落在不远处那道挺拔的身影上，将他身形衬得修长。
走到这儿，出宫之路只剩一条，这无疑预示着接下来的相遇是避无可避的。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西下无人，她抬眸低声唤他，“萧玄钰。”
萧玄钰快步迎上来，眸中满是关切，“怎么进宫了，是父皇有事寻你？”
今日早朝沈大将军请旨上奏，说要告老还乡，她被召入宫中必定与此事有关。
大将军府一首以来不偏不倚，不参与朝中党派争斗，若沈大将军要告老还乡，那么父皇定然需要找到能接替其位置的人。
而放眼朝中，能接过沈家军的人寥寥无几。
她垂眸颔首，心事重重的样子。
萧玄钰本想问问上次那事她考虑的如何，可眼下实在不是时候。
“你真要入……”
“是，”她坦然点头，低声轻叹，“我没得选。”
大将军府没得选，我也没得选。
萧玄钰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子，心口泛起一阵阵酸胀。
“沈大将军就这么不管不顾的退了，那大将军府怎么办，你怎么办。”他问，忿忿不平。
这沈大将军当真是一挥衣袖不管不顾的就要走，他可曾为沈家军的归处想过，可曾为大将军府想过，又可曾为沈家两姐妹想过？
“大将军府，”女子低声呢喃，竟有几分讥讽，“大将军府早就散了。”
大将军府早就在母亲去世后散了。
萧玄钰并没有听懂言中之意，却能感受到她的情绪。
此前她谈论起家人，满是担忧与维护之意，可眼下为何心寒至此。
沈琢动用家法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面对如死水般的沉寂，他忽觉言语无力。
五殿下刚想伸手安抚，却被身后的脚步声一惊顿时缩回了手，故作镇定地将手放在身后。
来人身着精美的丝绸宫装，衣料轻薄飘逸，色彩艳丽而不失雅致，裙摆曳地，层层叠叠的宛如盛开的花朵。
少女腰间系着一条宽大的丝绦，上面缀着的流苏随风摆动，行走间摇曳生姿。
她提着裙摆小跑而来，仰头伸手毫不客气，“萧玄钰，你上次答应给我带的叶子牌呢？”
那粉雕玉琢的少女围着他转了一整圈，发现他手里空空如也，顿时忍不住嘟囔。
“我说姓萧的，你不会又忘了吧？”
这小丫头，竟然连五皇兄也不喊。
萧玄钰叉腰蹙眉，露出身后的人儿，“玉颜，你当真是越发没有规矩了，见了人也不喊。”
面前这位她是在宴会上见过的，正是北落六公主—萧玉颜。
照理来说，她见了公主本该是要行礼问好的，萧玄钰这么一打岔，就差点忘了。
她回过神来，“见过六公主。”
萧玉颜随手推开中间挡着的人，而后歪着脑袋瞧她，一脸稀奇道：“你就是一箭杀了那东夏将领的沈小姐。”
说着，她上前拉住女子的手，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无意识地向前挤。
萧玄钰脚下的空间被蚕食殆尽，他被挤在角落里，脊背贴着冰冷的砖墙。
“是，这就是你吵吵嚷嚷想要见见的女英雄，”五殿下顿感无奈，又扭过头问，“沈二小姐，不知你今日可否得空。”
六公主也拉着她的手晃动撒起娇来，“是啊，沈家姐姐今日若是得空，不如去我宫中坐坐。”
“还有还有，我想和姐姐学射箭。”
沈知愿垂眸看向那双柔若无骨的小手，有些不知所措。
纯净的眸光，总是让人难以拒绝。
“我今日有空。”她答。
这时，不远处一道身影走来。
萧玉颜立刻松开了手，规规矩矩行礼，“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还真的是亲疏立辨。
沈知愿也肃声道：“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轻轻嗯了一声，眸光在几个人中间打转，“五弟怎会和沈二小姐在一处？”
“碰巧。”
“碰巧。”
“碰巧！”
三道声音同时响起。
萧时玺的脸色更加古怪，“玄弟近来怎么不来皇兄宫里坐坐？”
男子浅笑，疏离道：“皇兄说笑了，您身为太子平日里必然政务繁忙，臣弟不敢多做打扰。”
不敢多做打扰，不过是借口。
萧时玺看了他良久，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既是如此，孤就先行一步了。”
人前脚刚走，萧玉颜重新拉住她的手，“沈家姐姐，五哥咱们走。”
三人一道进了宫殿，院子正中央摆放着崭新的靶子。
靶心鲜艳夺目、完好如初，可靶子后的那堵墙可谓是千疮百孔。
六公主兴致勃勃地拿起弓箭，“沈姐姐，能教教我吗？我想将箭射上靶。”
耳侧传来男子沉闷地笑声，似是在嘲笑。
沈知愿扬唇走到六公主身边，耐心地教她如何握弓、如何瞄准。
她认真听着，不时地点头，渐渐掌握了一些要领。
萧玄钰随手折了根草叼在嘴里，就这么靠在一旁看着。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扔了那根草上前去。
五殿下故作笨拙地拿起一支箭，然后手一松，一箭射到了靶子的最边缘。
萧玉颜回头，一脸莫名其妙，“五哥，你这是……”
好端端的，为什么故意射这么偏。
“我其他的都还行，就是这箭法一首都不太行。”五殿下这般说着，还朝公主眨了下眼。
人小鬼大的六公主顿时明白过来，五哥是看上人沈姐姐了。
“哦哦哦，沈姐姐啊！反正你都当我的箭术老师了，不如顺手指导指导我五哥。”
他会武，却不会射箭？
沈知愿闻言，走到他旁侧表示怀疑，“你真不会？”
堂堂五殿下，总不至于拿这种事情骗她吧。
“真不会，”他两腿分立，又刻意弯了弯膝盖，“沈小将军，麻烦教教我怎么拉弓射箭。”
她杏眸微怔，站到他身后轻扶了下他的胳膊肘，“抬高点。”
两人的在教与学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接触，气氛变得暧昧起来。
萧玉颜看着眼前一幕，暗暗咬了咬嘴唇，心想：“我可真多余啊！”
又一次碰到对方的肌肤，沈知愿有些尴尬的缩回手，可见对方仍是那副虚心求教的模样，她也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教他。
“好了，你试试。”
一箭首出，箭峰擦着靶心边缘堪堪射入红心。
他一脸惊叹地回头，赞道：“沈二小姐果然厉害。”
沈知愿食指轻抬了下，心中顿感无语。她方才只是纠正了他的动作，并未帮他调整射出的方向。
这人，还真能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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