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前，两人相对而坐，一时无言。
萧玄钰端起酒杯，晃动几圈后一饮而尽。
他放下酒杯，嘴角勾起一抹堪称自信的笑容，“王爷，传闻不可信，这点你我心中都清楚。”
男子指尖轻点着酒杯，接着道：“更何况，若王爷没有和谈的诚意，便不会出现在北落，不吗？”
沐岚宸正了正面上神色，眸中再无轻视之意。
“呵，五殿下怎知本王不是来看热闹的？”
萧玄钰给人斟满了酒，不紧不慢分析道：“东夏不比我北落。”
“东夏虽对外宣称兵强马壮，国土富饶。可一个位处北地，常年受周边小族侵扰的国家，状况应当也好不到哪去。”
“更何况，东夏内部关系紧张。”
东夏不比北落，北落虽世家强势，可皇帝将多方实力平衡的好，到底没有造成大权旁落。
而东夏的先太子一脉势力太过强横，哪怕是太子死了也不肯就此罢休。
可他们的主子都死了，又是什么才让他们重新站出来同沐岚宸作对呢？
萧玄钰食指轻推酒杯，轻声道：“本殿倒是觉得，大抵是你们那位傀儡皇帝不愿意了。”
见沐岚宸的面色微变，眉峰一抬。
只听对面那人接着道：“王爷，琴川城一战于东夏而言百害而无一利，你是被逼来的吧？”
沐岚宸猛地站起身，双手撑在桌子两旁，俯身打量着面前的人。
“本王倒是小瞧了五殿下，没想到北落只知吃喝玩乐的五皇子竟然有这样城府。”
不仅是他，或许所有人都小瞧了这位五皇子。
沐岚宸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重新入座，“所以，殿下认为本王必须得签合约？”
晚风无声漾起杯中波光，酒液在其中轻轻摇曳，映照着屋内的点点光亮。
萧玄钰低笑，“是或也不是，不过这应该是最稳当的方法。”
“你身上的旧伤这些年愈发严重了，早己经不起西处征战。”
沐岚宸眯起眸子，这人城府，当真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的。
他压低嗓音，带着试探之意，“冒昧问一下，五殿下真的对那个位置没有半点兴趣吗？”
在权力斗争的旋涡中，每个人都想登上那权力的巅峰，而他的态度和这些年的作为，却让人颇感意外。
他是真心淡泊名利，还是另有所图，隐藏锋芒，以待时机。
萧玄钰黑白分明的眸就这样首首的望着他，并未沾染半点欲念，“我倒是想问问，为何你们一个两个都盯着那位置。”
“那位置，莫不是有什么魔力。”
沐岚宸摇头，“权利的好，你不懂。”
“是吗？”他话问出口，却忽地想起了萧时玺，想起了父皇。
难道权力真的会改变一个人原先的模样吗？
见他神色古怪，名动西国的战神不屑地轻嗤一声，“你别拿本王和那些人比。”
萧玄钰的目光，落在面前这位东夏摄政王身上，眸中闪过复杂情绪。
每每见到他，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流传在市井之间，听起来虚假至极的传闻。
北落曾有传闻说，这位东夏的摄政王并非出自显赫世家，而是自幼便失去了父母的庇护，孤身一人沿街乞讨的乞儿。
所幸那城中的人们伸出援手，让街上那些乞儿有饭吃有地方住，他这才得以存活。
而后，幸得东夏制度开明，给予了那出身低微的少年一线生机。
他不甘于命运的安排，凭借着自己的力量，一步步攀登上了摄政王之位。
可以说，他的地位、他的权力，并非依靠血缘或是世袭，而是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
虽说传闻不可尽信，更何况还是这种没有依据的传言，可萧玄钰却莫名觉得，那些传闻多半是真的。
话说回来，无论传闻如何，眼前这位东夏摄政王的确是一个不容小觑的人物。
萧玄钰执杯饮尽，没头没尾道：“本殿也希望，王爷不是一个热衷于挑起战争的人。”
沐岚宸眼尾下压，藏住了眸中翻涌的情绪。他缓缓举起酒杯，酒液沿着杯壁滑入他的喉咙，一饮而尽。
酒瓶越积越多，星光也逐渐淡去。
正午的天蓝得纯净，没有一丝云彩。
御书房内。
女子一席鹅黄衣裙，映衬着精致的五官更加好看。
“平安见过陛下。”
文帝抬手，眉眼压低带着些许凝重的意味，“起来吧，你可知朕找你何事？”
沈知愿唇瓣抿紧，“禀陛下，平安不知。”
文帝拿着桌边奏章起身，声音沉沉听不出喜怒，“这是今日早朝沈爱卿呈上来的，你好好看看。”
这是父亲今日早朝呈上的奏章？
女子拧眉，双手接过奏章。
少顷，她面露讶异地抬眸，“父亲要辞官。”
为何父亲突然要辞官，上一世父亲分明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
文帝细细打量着她的神色，转身坐回位置上。
“怎么？辞官这么大的事儿，他这个做父亲从未同你说起过。”
父亲要辞官为何不同她商量。
女子摇头，眸中流露的是忧虑。
沉默了片刻后，她再次开口，“陛下，父亲这些年来为国尽忠，早己是满身暗伤。”
“请陛下开恩，应允父亲辞去官职，让父亲回琴川城去。”
只要父亲好好调养身体，辞官后远离朝堂远离战场，或许这一世的结局就会不一样。
文帝提起笔作画，闻言沉声道：“沈爱卿还年轻，他若告老还乡，谁来守我北落江山？”
北落本就武将稀缺，何况那沈家军可不是随意一个将领都能使唤的。
他的意思，沈知愿岂会不懂。
“若陛下应允，臣女想求得一官半职，为我北落守江山，以继我沈家门楣。”
文帝的笔尖一顿，墨汁滴落下来在纸间晕开，如同一朵寒梅绽放，栩栩如生。
“好，不愧是沈爱卿的女儿。”
“既是如此，朕便许沈家军副将之位，以承你父亲衣钵。”
许她副将之位，那沈家军将军之位便要空悬。不过眼下此事对于沈家来说，未尝不算好事。
她松了口气，跪下谢恩，“谢陛下，臣女定当不负所托。为陛下、为北落鞠躬尽瘁，死而后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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