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觉得这个多年未见的五皇弟好似变了，又好似没变。
“那你觉得，是谁错了？”
耳边是刑仗击打在身上的声音，一下又一下，沉闷有力。
萧玄钰咬住下唇，几乎渗出血来。
他垂眸不看那边，哪怕是最轻微的侧目也没有。他害怕，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冲上前去。
可仅存的理智让他知道不能，至少现在不能。
击打的声音在耳畔回荡，每一下都像是打在他心上。
若要说今日谁错了。
他想，应该去怪父皇的一意孤行，怪父皇那与日俱增的疑心病。
可她今日受罚，终归是他没能力护住。
“是我错了。”五殿下说。
生于皇室，他原以为只要不争不抢、主动退让就能明哲保身，因此这些年他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文武不通的纨绔典型。
可如今，他后悔了。
萧玄钰撕下衣角将受伤的掌心层层缠绕，又用另一只手把披风收拾妥帖放置席位之上。
做完这一切，他不顾阻拦挥开试图靠近的太医与侍卫，一步步走到她身旁。
女子面色苍白，却仍对他扬起一个微笑，“我没事。”
听见这句，他的心被狠狠揪紧，泪水不由自主地沿着脸颊滴落，打湿了衣襟领口。
女子血肉模糊的后背触目惊心，道道伤痕如利刃割在他的心头。
萧玄策双腿一软，跪倒在她身旁。
颤抖的双手牢牢扣在刑凳上，眼中充满了痛苦、自责和无助。
萧玄钰，若你争气些，说出的话是不是会多些分量。父皇是不是就会有所顾忌，她也就不会受此刑罚了。
“知知……”泪水逐渐模糊了他的视线，连带着呼吸都痛彻心扉。
某一刻，规律的击打声出现了细微的变动。
他心头猛地一抽，凌厉的眸扫向那执刑之人，刚才那一下的力度明显要重得多。
行刑之人对上那股凌厉的视线心头一惊，手中刑杖差点掉落在地。
他强装镇定，却难以掩饰内心恐慌。
在这强烈的逼视下，侍卫额上渗出了汗，“五，五殿下，一百大板结束了。”
女子冰凉的指尖触碰到他紧绷的面颊，笑道：“被罚的人是我，你怎么哭了。”
五殿下垂下眼睑，头也低垂下去沉默不语，那紧锁的眉压抑着内心情绪。
沈知愿叹了口气，稍显费力的替他擦拭滚落的泪珠，“打两下罢了，有什么好哭的。”
动作牵扯到后背的伤，她不禁蹙起柳眉，她果然比不得白哥，刚刚受完刑就能立刻爬起来。
趴着瞧他费劲，沈知道干脆咬牙撑坐起来。
这一动，后背顿时血流如注，偏生这位还不要命的蹲下身凑近去瞧男子。
“你生气啦？”
萧玄钰心抬手制止她的动作，又气又心疼，“沈知愿，你真不要命了。”
啧，好像真的生气了。
她动作一顿，暗暗地叹了一口气，带着难以言说的感慨，“哦，真凶呐。”
五殿下闻言，涌现的怒气就如同被针扎破的气球迅速消散。
他用指腹替她擦去脸颊上那抹刺眼的血迹，深邃的眼眸中清晰地映出了她的模样。
“知知，跟我来，我带你去包扎。”
两人就近寻了空房间。
沈知愿坦然褪去外袍，露出满是血污的白衫。
她指尖停顿了下，解开衣带。
那的背部，有着不少触目惊心的血痕和纵横交错的疤痕。
想起那夜隔着门板的寂静，再看这些伤疤和血迹，他就快喘不上气来。
“为什么要抢着受罚。”上药包扎之后，他才出声。
此刻的五殿下，话有些少。
沈知愿转头瞧他，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啧，这种事情我多少有些经验。”
“更何况，放陆宣与文帝对峙本来就是我的决定，我闯的祸自然应该由自己承担， 我不想其他人因此事而受牵连。”
其他人，他是其它人、是外人。
五皇子上好药撇开眼，面色冷了下来，“走吧。”
还气呢？
他走得慢，沈知愿就算是挪着也能跟上。
“阿钰，还生气呢？”
五殿下本想冷着她，可身体己经不受控制地转过身去了。
“我是外人，哪里敢生沈二小姐的气。”
外人，什么外人。
沈知愿呆楞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前面那人见她面无表情不做解释，气冲冲地往大殿里走，这一次走得飞快。
他的神色算不得和善，太医稍稍退了一步，“五殿下，您找微臣有事？”
“给您开的药，太医署会定时煎好。”
这话不说就罢，一说便见五殿下的脸色更加差了。
萧玄钰似是想起了什么，抬手取下腰间的坠子。这坠子做的极为精巧，据说是先皇派人亲自做的小玩意儿。
他打开了那坠着的小球，一颗糖豆大的药丸从中滚落出来。
这枚药丸是………
太医眸色一亮，正想大着胆子讨来看一看，却见近在咫尺的五殿下又匆忙朝门口走去。
沈知愿不明所以的看着去而复返的男子，唇瓣微张，“阿浔，你这是……唔”
话说到一半，嘴里却被塞进了一个药丸。
什么药丸，苦成这样。
她拧起眉头，小脸皱巴巴的，“苦。”
只见萧玄钰看都不看她一眼，三两步到了太医面前。
“五殿下，您这是？”
萧玄钰皱眉，随后伸手，“蜜饯，快点。”
“啊？哦哦哦。”太医反应过来，连忙将随身携带的一包蜜饯拿出来。
还未等他打开，就发现手中一空。
那五殿下拿着整包蜜饯，再次去了门口。
口中挥之不散的苦味终于散去，女子扬起唇角，“阿钰，你给我吃的是药？”
萧玄钰抬眸，冷冰冰应了一声。
待他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遭后，三皇子堪堪反应过来。
那坠子中的，可不就是先皇留下的唯一一枚救命丹药吗？
先皇在世时极宠五弟，这救命丹药当年统共三颗，一颗先皇服下了，一颗不知所踪，最后一颗先皇给了五弟。
“五弟，你。”
区区仗刑，这宫中也不是没有好药，他竟首接把救命丹药给人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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