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清从张府离开后，马不停蹄地让人去重做父亲李大虫的牌位。
牌位一做好，李家一大早便开了祠堂。
李老太太和肖氏一群女眷不能进祠堂，她们焦急地等着，都想知道前一夜，张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李德清回来时，不仅把失踪了一日的李宝宁带回来了，还把准备嫁去张家的那位带了回来，唯独不见之前要嫁进张家的李荣宁。
因为司徒刈他们住在李府，所以李德清先紧着他们的事，李老太太根本找不到大儿子说事。
另一边，肖氏心疼女儿。
她一见李宝宁不耐烦的样子，赶紧哄着人休息，什么也没问。
李老太太倒是把丫鬟月芽和另一个孙女叫到跟前问了好几遍，只是她们什么也不知道。
“怎么就急急忙忙开祠堂换牌位，总得算个日子时辰吧？”
李老太太来来去去就这几句话，一旁的肖氏都听烦了，可又不敢顶撞老太太。
“娘，他们出来了。”肖氏说。
“可算出来了，快扶我过去瞧瞧。”
李德清带着众人走出祠堂。
李德源是由两个儿子搀扶着出门的，一出祠堂就坐上门外的抬椅，脸色发白，样子很是憔悴。
李老太太一看到小儿子这般样子，心疼得也顾不上问事了。
人站在旁边关心了几句后，开始发挥老太太不依不饶的本性。
“儿呀，你看看你弟弟这个样子，你让娘怎么活啊！”
“我们家和张家的亲事，绝对不能退！你弟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李老太太对着李德清干嚎，无非就是拿命逼迫大儿子。
李德清很是烦躁，碍着孝道只能安抚，“娘，我不会不管二弟的。”
“二弟现在只需要好好养着，会好的。至于我们家和张家的亲事，算了。”
“什么算了！不能算！”
李老太太老脸一横，“我告诉你，三丫头必须嫁过去，不然……”
李德清这才把张家的事情说了出来，“张家昨夜快死绝了，没有亲事。”
“你，说，什么？”
李老太太吓一跳，“怎么就死绝了？”
肖氏听到死绝两个字也吓得不轻，她刚想听仔细些，耳边传来粗犷的喘气声。
她顺着声音转头，看到夫君发黑的脸色，“老爷！”
其他人也注意到李德源的情况，大家喊着找大夫，李德清则叫李管事去请司徒刈。
李德源没有等到大夫就死了。
李老太太当场晕厥。
李管事匆匆跑回来，“大老爷，客人走了，留下了一封信。”
李德清急忙打开信，看完上面的寥寥几字，眼前阵阵发黑。
“李侍郎，事有因果，节哀。”
午前，李德源惨死。
午后，李老太太伤心过度，随小儿子去了。
李德清在塌前给亡母磕完头起来时，不慎摔了一跤，当场头破血流。
他忍着痛，吩咐李管事去请师秋雨。
李管事赶到米巷时，师秋雨己经离开。
这一日，李府陆陆续续死人，情况竟然比张府之前更可怕。
然而这一切，己经与师秋雨无关。
**
陈家村位于津县西，三面环山。
进村的路，十分陡峭。
佟家之前派来陈家村的人是个中年汉子，他己经记住了进村的路线，所以师秋雨他们没有走任何冤枉路。
师秋雨等人赶到这里时，村子里己经炊烟袅袅。
他们不进村，而是在快进村时，沿着村口附近的另一条山路去了另一座山。
“姑娘，少东家，到了，前面就是陈大石家。”
中年汉子拨开身前的树丛，指着不远处的石屋说道。
陈大石是猎户，并不住在村子里。
师秋雨嘴里叼着一根路上折的野草，“这个时间，他家有饭吃吧？”
中年汉子回头，“姑娘放心，小的之前和陈大石说过，也给了银子，这会儿应该做好饭菜了。”
有吃的，那就行。
姚芷是骑着骡子来的。
骡大爷对于身上换人这事很有意见，一路哼个不停。
“别叫了，这山阴，小心鬼找你。”
此时天有些黑了，师秋雨成功吓住了骡大爷，也把非要跟着来的姚芷吓得不轻。
姚芷死死地抓着套在骡子脖子上一根细细的绳子，眼神飘忽，看到旁边树影重重，“师姑娘，你别吓唬我……”
“这有什么好吓唬的，难道你来之前没想过这些事？”
姚芷真的快哭出来了，“师姑娘，我怕！”
“烦，别哭啊，不然真吓死了，我最多帮你点根香而己。”
师秋雨没有感情的话，愣是让姚芷止住了哭音，大气不敢喘。
佟守和佟阳两兄弟走在队伍的最后，他们身上都背着此行可能需要的工具。
一行五人终于停在陈大石家的栅栏外。
“陈大石，我们来了！”
中年汉子对着里面喊了一声，出来的并不是陈大石，而是他的老母亲。
陈大娘躬着腰快步走出来，她眼睛花了，看人看不仔细，但她听过中年汉子的声音，知道找儿子的客人来了。
“哎，贵客快进来。大石去树林里摘果子了，很快就回来。”
家里难得来客人，陈大娘做了满满一桌子美食，就摆在屋前。
师秋雨跨过栅栏，一眼看尽饭菜，“大娘，您这手艺真不错啊。”
陈大娘没想到客人里会有姑娘，她发出爽朗的笑声，“哈哈，让姑娘见笑了，不过是些粗茶淡饭，希望贵客别嫌弃。”
“靠山吃山，这些山货在外面吃，可是一点都不便宜的。”
师秋雨的话让陈大娘提了半天的心放了下来，她就怕给儿子丢脸，招待不好客人。
佟守佟阳看到满桌吃的，兄弟两人对视吞口水，馋了。
姚芷是县令千金，平日里吃的用的都讲究，哪里见过这般粗糙的饭菜。
她知道出门在外不能挑剔，可还是把想法摆在了脸上。
“收起你脸上的表情，不想吃就饿着，没人求着你吃。”
师秋雨警告姚芷，不要惹事。
姚芷心里委屈，“我什么时候说我不吃了？”
师秋雨懒得纠结这种事情，她听到了脚步声。
陈大石提着半篮子的野果回来了。
陈家就母子两人，师秋雨这边五人，山里不需要讲规矩，所有人全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起初陈大石和陈大娘还很局促，师秋雨边吃边说话，聊得都是东家长西家短，倒是让他们逐渐放开了。
“大娘，陈家村都是姓陈的吗？”
“不然怎么叫陈家村，这村子里有一大半都是姓陈的，陈家祖宗是这村子的根。”
“你们这里，平日安静吗？”
陈大娘是个能聊的，也没什么防备之心，一五一十，有一说一，“怎么可能安静？师姑娘你看那些栅栏，全是桃木枝，辟邪的。”
师秋雨早就看出来了。
该铺垫的话都铺垫好了，师秋雨说起了陈大石拿去当铺的死婴。
“我也没想到他老叔会拿那样的东西去当，真是造孽啊！大石回来和我说，我还特地去后面拔了桃树枝给他过火盆。”
“大娘做得不错。”
陈大娘得了一句夸，说得更起劲了。
“我虽然只是个乡下婆子，可我娘家祖上是跳大神的。反正正经一派的东西不会，自家的还是学了点，不然大石他爹也不会上门提亲。”
这下，连只顾着埋头吃饭的姚芷，都竖起耳朵认真往下听。
“大石他爹他爷都是猎户，大石他爹打小不信邪，可偏偏有一次父子两个进了老山那边就出事了。”
“他爷撞客了，要不是大石他爹跑得快，说不定那天他们都得死。”
陈大娘说到这里，还小声问了一句，“两位姑娘，没吓着你们吧？”
“我们胆子大，大娘您多说点，我们都爱听。”
陈大娘乐呵呵，“好，那我接着说。”
陈大石没有拦着母亲说话。
平日里母亲一个人守着家里，他知道母亲难得如此开心，只想让母亲更开心一些。
至于母亲说的那些事，其实村子里的人都知道。
“他爷出事，村里没人能救，于是大石他爹就找到了我家。”
“我爹过来做了场法事，他爷好了，后面他爹就上门提亲了。”
陈大娘不是缺心眼，她知道客人们此行肯定有事，脑子里过了几遍后，终于想明白他们的目的。
话说到这里，她问道，“师姑娘，你们是不是冲着老山来的？”
老山，姚芷带来的地图上，就有这样一座山。
师秋雨大方承认，“对。”
“大石你看，娘没说错吧？我就说，你老叔那东西肯定是从老山里面带出来，不然附近哪有那种邪门的东西？”
陈大石之前不知道死婴是老叔从老山里拿的，但他知道，老叔前几日去了老山。
他想到给老叔送银票说的那些话，“师姑娘，我问过老叔了，他只说死婴是山里捡的。”
“他当然只敢这样说，你老叔老贼了。”
陈大娘嚼了口菜，猛喝两口面汤，“他老叔不说，我说。”
“都说老成精，老山就是这么叫起来的。陈家村的祖上说山里有座旧时的大墓，那墓邪门得很，连带着山也邪了。”
“我出嫁那年，我爷和我说过，老山是有大秘密的，让我们千万别进老山。”
“我爹来过陈家村，他说，陈家村就是老山的看山村。只要我们本分活着，老山的东西是不会害我们的。”
陈大娘眯着眼睛把客人们都看仔细了，她指着姚芷说道，“这位姑娘还是别去老山了，她胆小，会被吓死。”
姚芷没想到陈大娘把她点了出来，她不服气，“我就要去，我不怕！”
“姑娘听劝，老婆子不会害你的。”
姚芷克制着自己小姐脾气，她指着师秋雨问陈大娘，“那您为什么不说她？”
“师姑娘不一样。”
至于为什么不一样，陈大娘只是笑眯眯没有往下说。
姚芷还想说什么，师秋雨打断她。
“大娘说得没错，不想死就留在这里。”
“我不带路，你找不到地方！”
师秋雨真不知道姚芷是不是二门迈少了，居然会有这么天真的想法。
她也不怕告诉她，“既然到了这里，有没有地图我都能找到地方。”
姚芷不信，“我必须去，你们不带我，别想我把钥匙给你们！”
她终于还是没憋住，把自己身上有钥匙这回事捅了出来。
师秋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慢悠悠地拿出一把钥匙，“你说的钥匙，是这一把吗？”
姚芷瞪大眼睛，赶紧摸腰间的荷包。
荷包还好好地挂着，只是她放在里面的钥匙不见了！
“你怎么能偷我的东西！”
“我瞧你总是摸那荷包，傻子都知道里面藏了好东西。我这人好奇心重，没忍住。”
钥匙被拿走了，姚芷自然没了跟随的理由。
可她还是不甘心，她也想跟着过去。
“你想跟着也不是不行，只要你不怕死。不过死的前提是，你能自己爬山。”
姚芷指着骡子，“我要骑它。”
“你以为老山的路，会和来这里的路一个样？只能自己双脚爬山。”
师秋雨懒得劝，她给姚芷自己决定。
姚芷问陈大石，“你说，那山真的要自己爬？”
陈大石没去过老山，但是山里的路都一个样，“从这里去老山都得自己爬山，骡子上不去。”
姚芷这下终于死心了，可是让她自己留在陈大石家，她也不敢。
“不是你一个人留下来，他也留在这里。何况大娘也在，你可以和大娘聊聊天。”师秋雨说。
她只准备带上佟家兄弟两人，多一个人都嫌多。
陈大娘点头，“姑娘放心，大娘知道很多趣事，可以给你说说。”
师秋雨他们进山的事就这么定下来了，陈大石欲言又止。
“你有什么话要说？”佟守问。
“你们要不要去老叔家，说不定他见到你们会愿意说。”
师秋雨借着余晖打量陈大石，“你老叔活不久了，今晚他要是来这里找你们，记住我的话，别让他进来。”
“师姑娘，老叔他……”
“大娘说得没错，老山是有大秘密的。”
“你老叔从老山拿了那样的东西，不死是不可能的。等他死了，你们给他烧点香和纸钱就行。”
“多余的事情，千万不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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