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移步至花厅，户部尚书夫人命人备下笔墨纸砚，笑吟吟道：“今日赏梅宴，不如再添一桩雅事——以梅为题，诸位姑娘若有兴致，可一展丹青妙笔。”
几位贵女跃跃欲试，纷纷入座。林晚知却只是倚在窗边，慢悠悠地品着梅花酿，神色淡然。
林晚雯见状，掩唇轻笑：“晚知姐姐怎么不参与？莫非是黑水岭乡下待久了，不擅丹青？”
林晚知抬眸，唇角微扬：“画梅须得心静，我今日贪杯，怕画不出梅的清气。”
她语气轻淡，却让林晚雯噎住，只得悻悻转身去作画。
半个时辰后，众女搁笔。户部尚书等几位夫人一一品评，最终江绾一的《雪梅图》最受赞誉——枝干遒劲，红梅点点，雪色清冷，颇有风骨。
林晚玲不服，撇嘴道：“画得虽工整，却少了些意趣。”
江绾一神色微僵，正欲反驳，却听一道清冷嗓音传来——
“不要人夸好颜色，只留清气满乾坤。”
众人循声望去，林晚知仍倚在窗边，指尖轻点酒盏，眸光清透如雪。
户部尚书夫人眼前一亮：“好句！正合此画意境。”
江绾一感激地看向林晚知，后者只是微微一笑，举杯轻啜。
画作传到前院时，一众公子王孙正围炉赏评。江绾一的《雪梅图》在众人手中传阅，引来阵阵赞叹。 “枝干如铁，红梅似火，江姑娘果然才情不凡！”
“这雪色渲染得极妙，寒意扑面而来，当真传神。”
段淮之原本只是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却在看到画角题字时蓦然凝眸——
“不要人夸好颜色，只留清气满乾坤。”
笔锋清峻，字字如梅枝横斜，自带一股孤傲风骨。
他指尖微顿，抬眼问道：“这诗......是江姑娘题的？”
一旁的侍女摇头笑道：“画作是江姑娘做的，诗是林姑娘题的。”
“林姑娘？”他觉得满京都除了她有这身气度，在无她人了。段淮之眸色骤深，眼前倏然浮现那双清冷如霜的眼。
“正是。”有人接话，“听说当时众人评画，唯独她一言点出精髓，连尚书夫人也赞不绝口。”
段淮之望着那行字，忽觉喉头发紧。他早知她才情过人，却不知竟能通透至此——不要人夸好颜色......她可是在说自己？
马车里，叶氏握住女儿冰凉的手：“委屈你了。”
“母亲说什么呢。”林晚知掀开车帘，望着街上热闹的腊八市集，“不必在乎她人的闲言碎语……”
话音戛然而止。
街角绸缎庄前，顾祐行正扶着位戴帷帽的女子下马车。那女子身形纤弱，下车时险些滑倒，被他一把扶住胳膊。隔着风雪，林晚知清晰地看见他低头时，唇角那抹温柔的笑意。
车帘倏地落下。
“怎么了？”叶氏疑惑。
“没什么。”林晚知拢了拢衣襟，“就是突然觉得，这腊月的风，真是刺骨的冷。”
回到云栖坞，林晚知倚在窗前，指尖无意识地着袖口的绣纹，屋内愈发寂静。
她抿着唇，目光落在远处，却什么也没看进去。脑海里翻来覆去都是方才街上看到的一幕
“这算什么？”她闷闷地想，指尖不自觉地收紧，布料在掌心皱成一团。
——一边与旁人眉来眼去，一边又若有似无地撩拨她。她林晚知在他眼里，莫非就是只圈养的金丝雀？高兴时逗一逗，厌烦时便随手丢开？
她垂下眼，唇角微微绷紧。
即便是金丝雀，她也能自己将羽毛养得熠熠生辉，何须仰仗他的施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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