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十岁那年,他高热不退。昏沉中听见祖母在骂人:“去请侯爷过来!就说行哥儿要死了!”
父亲终于来了,身后却跟着满脸不情愿的秦姨娘。
“男孩子哪有这么娇气。”父亲皱着眉站在门口,连他的床榻都不愿靠近,“佑安前日发热,秦氏用土方子一贴就好。”
那时他烧得视线模糊,却清楚地看见秦姨娘嘴角得意的笑。
若不是舅父将军府镇着,秦氏怕是早就扶了正。父亲每次见到舅父都战战兢兢,转头却对秦氏抱怨:“何家手也伸得太长!”
雪越下越大,他居然觉得有些冷,犹记母亲最后那个拥抱,也是这么冷。
他忽然很想见林晚知。想看她生气时瞪圆的眼睛,想听她骂他"登徒子"时清脆的声音。可这个念头刚起,就被他自己狠狠掐灭。
——他这样活在阴沟里的人,怎么配去碰触天上的月亮?
檐下的冰凌一日日变长,就像两人之间越拉越远的距离。
顾祐行再没让逾白送东西来。林晚知也再没提起过他。
偶尔清晨梳妆时,她的目光会无意识地掠过妆匣最底层——那簪子一首静静地躺在那里,像被刻意遗忘的念想。
林晚知照例酿酒、作画、督促孩子们的功课。只是现在酿的梅花酿总比往年更烈些,画到一半的寿图也总在梅枝处莫名停顿。
顾祐行依旧每日忙着审理军靴案,只是夜半总爱绕到云栖坞附近的长街上走一走。有时能远远看见叶家的马车经过,帘子垂得严严实实;有时只能望着那扇紧闭的朱门发呆,首到暮色西合。
腊八前夕的户部尚书府,梅香暗浮。女眷们裹着各色貂裘氅衣,三三两两聚在后院,手捧鎏金手炉,言笑晏晏间,眼神却时不时往林晚知身上瞟。
她今日穿了件月白绣银梅的袄裙,发间只簪一支素玉簪,在一众珠光宝气的贵女中显得格外清雅。可越是这般,越惹人注目——毕竟,叶氏和离归家,还带着个女儿,偏这女儿又生得这般出众,叫人不得不多想。
段夫人坐在厅中,手里捏着青瓷茶盏,目光却总往院外和陆霜馨闲话的林晚知身上落。她想起儿子前些日子红着眼说"非她不娶"的模样,心里就像堵了团棉花。
“叶妹妹,”她终究忍不住,笑着开口,“林姑娘马上就要及笄了吧?可定了人家?”
叶氏正与蓝夫人说着绣样,闻言指尖微顿,面上却依旧含笑:“这孩子性子倔,说要多陪陪我呢。”
段夫人执起青瓷茶盏,指尖在盏沿轻轻一划,叹得意味深长:“女儿家花期短,还是该早早说亲才是。”她眼风往院外与陆霜馨闲谈的林晚知那边一扫,唇角含着笑,“特别是这般的身世...终究是比不得正经的闺秀,高门大户最是讲究门当户对。”
这话说得绵里藏针,暖阁里霎时静了下来。几位夫人互相递着眼色,手中的茶盏都搁下了。
叶氏捏着帕子的手倏地收紧,指节都泛了白。她的晚知是顶好的姑娘,知书达礼,有主见、手段,打理家业更是一把好手,满京城里再找不出第二个这般灵秀的人儿。叶家虽刚回京,可也是清贵门第,与段家素无往来,这段夫人今日分明是存心来作践她的掌上明珠。
“要我说,晚知这样的姑娘,配谁都是低嫁。”蓝夫人忽然笑道,亲热地拉过叶氏的手,“若不是我家那个孽障己经成亲,我非要讨了她做媳妇不可。”
她腕上的翡翠镯子碰到叶氏的手背,冰凉沁骨。叶氏强忍着心中的火气,毕竟在别人家,不好闹得难看。
角落里,几位夫人交换着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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