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知的目光落在静静立于廊下的余先生身上。青衫书生单薄的身影被拉得修长，像一竿临风的翠竹。她注意到他洗得发白的袖口虽打着补丁，针脚却极是齐整——想来是夜里自己偷偷缝的。
“余先生，”她声音放得轻柔，“过两年也要参加科考，不若一并去了京中？日后家里头还是需要先生授课的。”余先生闻言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晶亮的光，又迅速垂下眼帘。他行礼时，林晚知看见他握书的手指微微发颤——那册书籍边角早己被得起了毛边。
余先生恭敬的行了一礼，知道大小姐这是照顾他呢，他身无分文，被叶家所救，如今进京也会考虑着他在京中的生活。
“余某......”书生的嗓音有些哑，喉结滚动了几下才续道：“蒙小姐再造之恩，愿以残躯......”
林晚知笑着打断，“先生言重了。不嫌弃粗茶淡饭就好。”
月华突然‘噗嗤’笑出声：“小姐可别再说粗茶淡饭了！上回余先生尝了您做的蟹粉狮子头，愣是把汤汁都拌饭吃了三碗呢！“廊下顿时响起一片善意的笑声。
余先生耳尖泛红，却郑重地又行一礼：“小姐的‘粗茶淡饭’，胜过京华千金的琼林宴。”这话说得诚恳，倒让打趣的众人都静了静。
林晚知转首望向小庄。少年晒得黝黑的脸庞上还带着稚气，却己经能把账本理得清清楚楚。
“小庄”她招手唤他过来，“镇上的铺子......”
“小姐放心！”少年急急打断，又自觉失礼，红着脸补了句：“小的一定把铺子看得比眼珠子还紧。”说着偷偷瞥向邵伯，得到老人赞许的点头后，胸膛立刻挺得更高了些。
风过回廊，檐铃轻响。林晚知望着满院忙碌的身影，忽然觉得这搬迁之事，倒像在织一匹锦绣——每一根丝线都在找寻最恰当的位置，最终会织就更绚丽的图景。
定下了搬迁的事宜，大家明日就可以开始着手准备。
回到屋里，茶茶和柚柚正细细研磨着剩余的草药，盘算着行装。“都磨成药粉才好，路上颠簸，若是整株带着，怕是要压坏糟蹋了。”茶茶边说边将石臼里的药末小心倒入瓷瓶。
“还得赶制些香丸才是。”柚柚接过话头，手指灵巧地捏着香泥，“我新配的安神香里添了白芷，路上若遇着惊马或是夜不安枕，都能派上用场。”案几上散落着她誊抄的香方，蝇头小楷密密麻麻记着这些年试过的配伍。
林晚知执卷坐在窗下，书页上的光影随着烛火忽明忽暗。两个丫头叽叽喳喳的讨论声像檐下的雀儿，她听着不由莞尔——柚柚在香道上虽无惊世之才，可那份执着倒像极了当年的自己。犹记前两年这丫头配的软筋散，在路上帮了不少忙。
“表姐。”轻软的呼唤混着敲门声飘进来。叶子皎垂首立在门边，藕荷色的裙裾被绞出层层褶皱。林晚知合上书卷：“皎姐儿来得正好，过两日就该收拾箱笼了。”话到唇边却转了弯，小姑娘睫羽低垂的模样，活像暴雨前压弯的荷茎。
茶茶与柚柚对视一眼，抱着药碾子悄声退了出去。叶子皎的指尖在帕子上洇出深色的汗痕，声音轻得几乎散在风里：“祖父能回来，皎儿自是欢喜的。只是......”她忽然抬头，眼底晃着碎冰似的微光，“涵姐姐也要回京了。”
林晚知心头蓦地一紧，“当年祖父独独送我离开......”林晚知执起她冰凉的手，触到掌心几道月牙形的掐痕，窗外的合欢树沙沙作响，恍若旧日飘摇的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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