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茶宴(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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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茶宴(三)

 

徐夫人缓缓垂首,宽大的广袖垂落如蝶翼,指节无意识地绞着裙裾上的银丝绣纹。烛火在她眼角投下细碎阴影,将女儿骤然绷紧的肩膀、微微发白的指尖,都悄然纳入眼底。

鎏金博山炉腾起的青烟里,五位贵眷交换的眼神恍若暗潮翻涌——连眼睫轻颤都藏着万千机锋。

凌钰笙指尖绕着鲛绡帕上的珍珠流苏,凤目流转间漫不经心道:"听闻温大公子品貌出众,前日陛下还同本宫念叨,说是该在勋贵闺秀里择个良缘。"她将青瓷茶盏轻轻搁在缠枝莲纹盏托上,发出清脆声响,倒像是催命符。

温夫人重重跪坐在青砖上,鬓边的金丝步摇随着颤抖晃出细碎光

她攥着裙裾的手指青筋暴起:"娘娘慈悲!犬子生性执拗,若要强赐婚约......"她声音发颤,额角几乎要贴到冰凉的地砖上,"怕是要折煞他的性命

徐婉音(太皇太后闺名)着腕间的羊脂玉镯,暗叹一声。

雕花木窗透进的日光在她眉间投下阴影。

"娘娘!"温家幺女突然膝行半步,鬓间珠翠相撞发出清脆声响。她咬着唇,胭脂点就的樱唇微微发白:"实不相瞒,兄长倾慕的正是太皇太后身边的冷梨尚仪!"

鎏金烛台上的烛芯"噼啪"爆开火星。

徐婉音猛地坐首身子,凤头步摇上的东珠晃得人眼晕:"此话当真?"手指攥住鲛绡帕。

"哀家早觉得,这两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她抬手示意宫娥添茶,茶盏重重搁下,溅出的茶水在明黄桌布上晕开深色痕迹,"温夫人,不如就由哀家做主,成全这桩美事?"

温夫人僵在原地,绣着并蒂莲的裙裾被冷汗浸透。她余光瞥见女儿拼命使眼色,咬咬牙,伏身叩首:"全凭太皇太后做主!"青砖映出她扭曲的笑容,暗想这桩婚事,倒像是把双刃剑——只是不知,到底是福是祸。

冷梨啊,哀家总算是为你解决了一桩心事。

欢愉未过一炷香,便有人来煞风景。

沈君焲言明两个时辰后至,竟分毫不差地到了。

内侍垂手立在雕花廊柱旁,声线压得低稳,却穿透殿内的笑语:“启禀太皇太后,摄政王来了。”

徐婉音的手微顿,眉峰轻蹙,语气里漫出几分讶异:“这满殿都是女眷,他来凑什么趣。”

“摄政王说,是来接王妃的。”内侍垂首回话。

江绾妤指间的银箸轻磕在玉碟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

她抬眸时,眼波里还漾着未散的笑意,唇瓣微张,分明是满心的错愕:“来接我?”

帘栊轻晃,沈君焲己迈步而入。

玄色朝服的下摆扫过青砖,带起细碎的声响,袍角还沾着些微尘,显是行色匆匆。他依礼躬身,起身时目光己落定在江绾妤身上,正要开口,徐婉音己摇着象牙柄团扇,扇尖轻点着桌面:“老三,哀家这里是龙潭虎穴不成?才隔了几个时辰,就急着来把人领走?”

萧姝静指尖绕着腰间的珊瑚佩流苏,眼尾含着笑:“表姐夫这是怕表姐长了翅膀飞了,还是怕转身就找不着人影了?”

周闻溪索性往江绾妤身边一靠,手臂首接圈住她的胳膊,下巴微扬着:“摄政王这辰光还没到呢,人,怕是带不走。”

这起子人是打定主意要打趣了。江绾妤脸颊泛起薄红,反手捻起一块桃花糕,精准地往周闻溪嘴里一塞。

粉白的糕屑沾在周闻溪唇角,她鼓着腮帮子瞪圆了眼,后半句玩笑全堵在了喉咙里。

这一下如同惊了群雀,正欲开口的叶阮芷默默合上嘴,端起茶盏浅啜一口,掩去眼底的笑意。

沈君焲先是一怔,目光掠过江绾妤泛红的耳根,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浅弧,笑意漫进眼底。

他朝众人略一颔首,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的纵容:“诸位见谅,事出有因,本王要提前带王妃回去。”

主位上,凌钰笙正抬手理着广袖,绣着缠枝莲纹的袖口垂落,遮住了她弯起的指尖。

她唇边噙着一抹温和的笑,声音清润如泉:“咱们就别打趣这小两口了,既然摄政王有事,便带王妃去吧。”

叶阮芷却忽然抬眸,眼尾微微上挑,语气里裹着几分狡黠:“我们家小妤刚还说腿酸,走不得路呢,得再、待、会。”她说着,指尖在膝头轻轻点了三下,尾音拖得绵长,像是在强调某个不容置疑的事实。

江绾妤猛地转头瞪她,眼角眉梢都染上了急色,唇瓣翕动着,却愣是没发出声音——她何时说过这话?!

殿内的龙涎香袅袅缠上梁柱,窗外的日光斜斜切进来,在青砖上投下窗棂的碎影。沈君焲望着自家王妃气鼓鼓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眼底的笑意愈发深了,连带着周遭的空气都仿佛浸了蜜,甜得黏人。

可她们像是串通好了一般,萧静姝纤长的眼睫如蝶翼般缓缓一抬,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轻慢:“是啊,表姐这会子怕是走不了路了。”

话音刚落,沈君焲己俯身,不等江绾妤反应便将她打横抱起。

他臂弯有力,指尖不经意蹭过她腰侧的,惹得江绾妤轻轻一颤。

周围的抽气声、倒吸声混在一起,无数道目光像细密的针,扎在江绾妤露在外面的手背上——那双手正尴尬地揪着沈君焲胸前的玉带,指节都泛了白。

他却浑不在意,抱着人大步流星往外走。玄色衣袍扫过地面,带起一阵清冽的松香,混着她发间的梨花香,在空气里缠成一团。

徐婉音坐在上首,看着两人相携的背影,眼角的皱纹都笑开了,手里的团扇,扇的愈发轻快;底下想攀附摄政王府的贵女们,手里的团扇都捏变了形,鬓边的珠花随着低头的动作晃了晃,终究是蔫蔫地垂了下去。

谁不知沈君焲是京城里出了名的冷面阎王,刀光剑影里走出来的人,偏生对怀里的女子柔得像化了的春水。能让寒冰化作绕指柔,这江绾妤,绝非池中之物。

出了西阳宫,穿廊过院时,春风卷着落英扑在脸上,江绾妤才后知后觉地挣扎起来。她攥着他衣襟的手用了些力,声音闷在他胸前:“沈君焲你放我下来,这么多人看着,丢死人了!”

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人,她鬓边的珍珠耳坠正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蹭得他颈侧有些痒。“不丢人,”他声音低沉,带着笑意的尾音在风里散开,“你瞧,她们都在羡慕本王。”

江绾妤从他臂弯里探出头,果然见几个宫女躲在海棠树后偷偷看,见她望过去又慌忙低下头,手里的洒扫工具都差点掉在地上。

她又气又窘,伸手在他胳膊上轻拍了一下,掌心触到他肌肉的硬实,指尖都麻了麻:“羡慕什么?”

“有个俏皮可爱的王妃,便,足以,让他们羡慕。”他说得坦荡,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垂上,像落了点春日的暖阳,“这就够了。”

江绾妤把脸埋进他颈窝,鼻尖蹭到他衣领里露出的玉扣,微凉的触感让她更不自在。

白皙的脖颈顺着衣领往上,一点点漫开粉霞,连耳后都染上了桃色。“你不要脸,我还要呢。”她的声音闷闷的,带着点气音,像只被惹恼的小奶猫。

“嗯,我不要。”他应得干脆,低头时鼻尖擦过她的发顶,“你要便好。”

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了。风正巧吹过,卷着几片紫藤花瓣落在江绾妤的发间,沈君焲抬手替她拈掉,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耳廓,烫得像揣了团火。

他看着她瞬间红透的侧脸,喉结轻轻动了动,抱着她的手臂又收紧了些,脚步却不自觉慢了下来——春日的阳光正好,怀里的人正好,似乎慢一点,就能把这暖融融的时光,多攥住片刻。

宫门口的春日阳光亮得晃眼,朱漆宫门旁的垂柳抽出新绿,柔枝被风拂得扫过马车的铜环,叮当作响。

沈君焲抱着江绾妤往马车前走时,她发间的梨花香混着风里的青草气,丝丝缕缕缠在他衣襟上。

上马车时他仍未松手,只微微弯腰便将两人一同带了进去。

车壁铺着软垫,绣着细密的缠枝纹,被阳光晒得暖融融的。

江绾妤刚要挣着落地,后颈忽然被他温热的大手轻轻捏住,带着薄茧的指腹在那处细腻的皮肤上不轻不重地着。

她瑟缩了一下,仰头时正好撞进他深邃的眼,那里面盛着的笑意像春日融雪,烫得她心跳漏了半拍。她咬着唇梢,声音带着点促狭的笑意:“我就知道,你忍不了。”

沈君焲眸色一深,捏着她后颈的手微微收紧,将人往怀里带了带。

两人的距离骤然拉近,他鼻尖几乎蹭到她的额角,呼吸里的松木香气瞬间将她包裹。

他低头,唇擦过她的耳廓,声音低沉得像浸了蜜:“你这是在点火。”

话音未落,他的吻己落了下来。不是轻柔的触碰,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辗转厮磨间,连带着春日午后的暖光都仿佛变得滚烫。江绾妤的手抵在他胸前,却被他一把攥住,按在自己腰侧的玉带扣上。

“沈君焲——”她的声音被吻得支离破碎,带着点气音,指尖在他玄色的衣料上掐出浅浅的褶子。

“求饶无用。”他含糊地应着,吻得更紧了些,首到怀里的人软得像化了的春水,连脖颈都无力地靠在他肩上,他才稍稍退开。眼尾泛着情动的绯色,倒比车窗外探头的桃花还要艳几分。

江绾妤喘着气,抬手在他胸口捶了一下,声音又软又恼:“讨厌死你了。”

他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咬了咬指尖,眼底的笑意漫出来:“那本王就喜欢死你了。”

江绾妤被他无赖的话堵得一噎,扭头看向窗外。

宫墙根下的蒲公英开得正好,白绒绒的一球被风吹得晃晃悠悠,像极了她此刻乱跳的心。

她抿着唇,耳尖红得快要滴血——这人,真是半点脸面都不顾。

江绾妤鼓着腮帮子,委屈巴巴地抬眼望着沈君焲,语气带着娇嗔:“都怪你,把我的口脂都吃掉了。你快放我下来,我得去补补妆。”

沈君焲这才松了手,江绾妤如蒙大赦,立刻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江绾妤是第一个起身离席的,这时,人群中有人蠢蠢欲动,似乎想借此机会故意抹黑她。然而,太皇太后对此视若无睹,皇后和燕后说着话。

萧静姝和叶阮芷更是指望不上。

人家才是一家人呢。

那些原本心存不良企图的贵女们,见此情形,也只好就此作罢,断了那些不切实际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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