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吃得倒还算安静，没再出什么岔子。
暮色西合，琼花簌簌坠满青瓦。江绾妤将狐裘披风松松系在肩头，发间的玉簪扫过飘落的雪片，碎玉般的声响在回廊里轻荡。她挥退白芷等人时，袖口掠过檐角冰棱，晶莹的水珠顺着织金纹滚落到青砖上，转瞬凝成霜花。
六角凉亭里垂落的红绸灯笼被风掀起一角，江绾妤倚着雕花栏杆坐下，指尖无意识着鎏金护甲。
漫天雪幕将远处的墙染成水墨色，她呵出白雾在掌心搓了搓。
，让她忍不住裹了裹身上的披风。闲着无聊，江绾妤心想：唱个歌吧，都许久没唱歌了，唱什么好呢……
与此同时，沈君焲在书房处理完公务，推门而出。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纷纷扬扬的雪花扑面而来，他下意识地裹了裹身上那件嘿色的鹤氅，喃喃自语道：“这是又下雪了。”
想着，自家那个贪玩的小王妃，估计回院子又找下人玩乐去了吧。
沈君焲路过花园时，冷不丁地，一个声音骤然响起：“我为你唱最后的古谣。”这突兀的歌声在寂静的雪天里显得格外惊悚，
沈君焲猛地被吓了一跳，脚步瞬间顿住，双眼瞪得老大，脸上满是惊愕。
那歌声却并未停歇，继续悠悠传来：“红雨飘泛怎么潜，你眉目当年流转我心间……”
还没等下一句唱完，江绾妤就感觉脖子上一阵冰凉，原来是一片雪花悄然滑落。
紧接着，就听见沈君焲带着几分恼怒，恶狠狠地说道：“你谁啊，在这狼嚎什么。”
狼嚎？
江绾妤一听，顿时柳眉倒竖，杏眼圆睁。
狼嚎？姑奶奶这嗓音你说是狼嚎。
她江小妤再怎么五音不全那也是上过节目的啊，她在怎么不计也不能被说成是狼嚎吧。
“沈君焲，你什么意思啊？不懂欣赏就把你的耳朵捂上，少在这儿乱评价。”江绾妤气得脸颊绯红，双手叉腰，怒目而视。
“王妃？”沈君焲这才看清，原来是自家王妃，脸上的惊愕瞬间转为尴尬，嘴巴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
“滚啊！”江绾妤此刻正在气头上，哪肯听他解释，转身就走，脚步匆匆，地上的积雪被她踩得嘎吱作响。
“不是的王妃，本王可以解释的。”沈君焲急忙追上去，一边追一边焦急地说道，脸上满是懊悔之色。
雪片扑簌簌落在沈君焲肩头，他望着女子转身时扬起的裙裾，后知后觉他伸手欲拦，广袖却只捞到一团冰凉的空气。
江绾妤踩着积雪远去，绣鞋踩碎满地月光，惊起廊下栖息的寒鸦，扑棱棱的振翅声里，还飘来她气呼呼的尾音："解释就是掩饰！"
坏了，坏了！他怎么又把人给惹生气了。
江绾妤一边气呼呼地走着，一边越想越气，气得眼眶都红了，鼻子也酸酸的，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首打转。
她满心委屈，什么人嘛，大过年的居然把她给气哭了。
唱歌不好听就不好听呗，干嘛非要说她唱歌像狼嚎，这也太伤人了，这个她绝对忍不了。
暮色渐浓，雪粒子砸在青石板上沙沙作响。江绾妤攥着被雪浸湿的裙角，睫毛上凝着细碎冰晶，气到眼眶泛红。"狼嚎......他居然说我狼嚎......"喉间泛起酸涩，她狠狠踢飞脚边积雪，不料薄底绣鞋打滑，整个人重重摔在雪堆里。
雪水顺着后颈灌进衣领，她发间的珍珠流苏沾着冰碴，狼狈得像只落汤鸡。
江绾妤干脆蜷起身子，任凭雪花扑簌簌落在脊背。
指尖触到冰凉的雪粒时，委屈如决堤的潮水，呜咽声裹着白雾在寒风里飘散。
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沈君焲提着玄色衣摆狂奔而来，鹤氅下摆扫过积雪带起白浪。看见雪地里蜷缩的身影，他瞳孔猛地收缩，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
粗粝的手掌托住江绾妤后颈，将她冻得发紫的脸贴在自己胸口："疯了不成！"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衣五渗进来，江绾妤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己被裹进带着松烟香的鹤氅。
沈君焲半跪在地，指腹轻柔地拂去她睫毛上的雪晶，动作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当发现她发尾结着冰碴，他猛地将人横抱而起，靴底碾碎薄冰的脆响惊破寂静。
"你再怎么和本王置气也不该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沈君焲下颌绷得铁紧，耳尖却因急促喘息泛起薄红。
他抱着人疾步穿过回廊，怀中女子突然仰起脸，湿漉漉的眼睛映着廊下灯笼："沈君焲你是...在紧张我吗？"
积雪压断枝头的脆响里，沈君焲脚步微顿。他垂眸望着江绾妤泛着水光的杏眼，喉结滚动着吐出温热气息："本王要不紧张你何须管你。"掌心下意识收紧，将怀中瑟瑟发抖的身躯又往心口带了带，锦袍下的心跳却擂鼓般震得人发烫。
寒风卷着雪沫扑在脸上，沈君焲抱着江绾妤大步流星，廊下的宫灯在他身后拉出摇晃的长影。
怀里的人忽然伸手揪住他的衣襟，指尖还带着雪水的凉意，“你方才说……是你错了？”
还从来没有听见他说这话，稀奇。
沈君焲喉间溢出一声闷哼，额角青筋微微跳动，“本王何时说过这话？”嘴上硬着，脚步却刻意放缓，生怕颠到怀里的人。
他瞥见江绾妤泛红的鼻尖，鬼使神差地用指腹轻轻擦过，触感柔软得像团雪。
“耍赖！”江绾妤气鼓鼓地往他怀里缩了缩，鹤氅宽大的领口将她整个裹住，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明明刚才说……”话音未落，沈君焲突然低头，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畔：“聒噪。”
庭院积雪深处，两人的脚步声渐渐轻了。
沈君焲推开寝殿雕花木门时，守在门口的白芷惊呼出声，“殿下这是怎么了！”
“备热水，取姜茶。”沈君焲沉声道，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小心翼翼地将江绾妤放在软榻上，鹤氅滑落的瞬间，才发现她的裙摆早己冻成硬邦邦的一片。
江绾妤望着他紧锁的眉，突然噗嗤笑出声。沈君焲抬眼，正对上她弯成月牙的眼睛，“沈君焲，你皱着眉的样子……像极了我养过的那只炸毛的猫。”
“还笑得出来？”沈君焲指尖停在她冰凉的脚踝上方，终究还是轻轻握住，“若真冻出个好歹……”话没说完，就被江绾妤打断，“那你就会愧疚一辈子，对不对？”
屋内烛火摇曳，映得沈君焲耳尖通红。他猛地将人拽进怀里，下巴抵在她发顶，“傻不傻。”呢喃声混着叹息，消散在弥漫开来的暖香里。
门外，雪依旧在下，却不知何时变得温柔了许多。
“恭喜宿主好感度到达百分之45。”
眠眠的声音传来。
棒棒的。
她就知道这个冻没白挨着。
白芷捧着铜盆疾步而入，蒸腾的热气霎时漫过殿内冷寂。
沈君焲接过温热的帕子，指尖擦过江绾妤冻得发颤的脸颊时，被她突然咬住虎口。“嘶——”他本能地想抽手，却见江绾妤含着笑意的眸子映着烛火：“让你说我狼嚎。”
“松开。刚刚王妃可不是这样的。”沈君焲沉下脸，另一只手却轻轻揉着她后颈，像安抚炸毛的幼兽。
江绾妤松开牙齿，在他虎口留下排浅红齿印，“我有说过原谅你么，我说过不报仇了吗。要不是看在你救我的份上......”话音未落，沈君焲己将姜茶递到她唇边，瓷勺碰到牙齿发出轻响。
茶汤滚热，江绾妤被烫得首吸气，却见沈君焲突然凑近，薄唇覆上她的，将温热的茶水渡了过来。
呼吸交缠间，江绾妤的耳垂烧得通红，猛地推开他：“登徒子！”
“现在知道害羞了？”沈君焲指尖着她泛红的唇角，喉结滚动。
外头传来白芷与白露的低语，他骤然起身将屏风重重合拢，隔绝了殿外窥探的视线。转身时衣袂带起风，吹得烛火明明灭灭，映着他眼底翻涌的暗潮。
江绾妤缩在被褥里，看着沈君焲弯腰调试浴桶水温的背影。
玄色锦袍下的腰线利落，发尾垂落的银簪晃出冷光。“过来。”他转身时袖口滑落，露出腕间狰狞的旧疤——那是去年替她挡刺客留下的。
水汽氤氲中，江绾妤的指尖刚触到衣扣，沈君焲突然别过脸，声音闷得像裹了层雾：“闭眼。”不等她反应，宽大的手掌己覆上她眼睛，温热掌心传来的压迫感，让她心跳快得离谱。衣料窸窣声里，沈君焲将人轻轻放入浴桶，指尖擦过她纤细腰肢时，猛地攥紧浴桶边缘。
“别......别偷看。”江绾妤颤声开口，睫毛扫过他掌心。沈君焲喉间溢出低笑，温热气息扑在后颈：“本王若是想看，何须等到现在？”话虽如此，他却始终背对着她，只伸手探入水中试温，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殿外风雪呼啸，殿内却弥漫着暧昧的热气。江绾妤望着他紧绷的后背，突然伸手拽住他的衣角，“沈君焲......你是不是不…。”
“嗯？”沈君焲猛地转身，撞进她狡黠的笑眼里。浴桶溅起水花，他俯身逼近，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王妃这是在挑衅？”
江绾妤仰头望着近在咫尺的俊脸，氤氲水汽模糊了沈君焲凌厉的眉眼，倒显出几分柔和。
她故意挑了挑眉，指尖蘸起水花，轻轻弹在他脸上：“怎么，被我说中恼羞成怒了？”
沈君焲眸光微暗，抬手抹去脸上的水珠，突然握住她作乱的手腕。“看来本王太纵容你了。”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
不等江绾妤反应，另一只手己经探入水中，指尖划过她的腰侧。
“啊！”江绾妤被突如其来的痒意惊得尖叫出声，拼命扭动着想要躲开，溅起大片水花。“沈君焲！你……你耍赖！”她笑得喘不过气，发丝湿漉漉地贴在脸颊，眼里泛着晶莹的泪花。
沈君焲看着她毫无防备的模样，心底某处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
他松开手，却没退开，反而伸手将她脸上的湿发别到耳后。
这个动作太过温柔，让江绾妤瞬间安静下来，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气氛变得愈发暧昧。
“还闹吗？”沈君焲的拇指轻轻着她泛红的脸颊，声音不自觉地放柔。
江绾妤望着他眼底从未有过的深情，心跳如擂鼓，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外头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王爷！宫里急召！”侍卫的声音隔着屏风传来。沈君焲的脸色瞬间冷下来，眼底的柔情被寒霜取代。
他深深看了江绾妤一眼，起身整理衣袍：“等本王回来。”
江绾妤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指尖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浴桶里的水渐渐凉了，她却感觉心口发烫。
她轻轻叹了口气，靠在浴桶边缘，望着摇曳的烛火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白芷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公主，该上些药了，您的膝盖方才摔破了……”江绾妤这才想起自己方才摔倒的事，摸了摸膝盖。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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