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楼二楼。
贾芸换了一身簇新宝蓝绸缎长袍,扮作豪商模样,大马金刀坐在铺着红绒垫的酸枝木椅上。
他指尖夹着一块约莫五两重的银锭子,在烛光下有一下没一下地抛着,银光闪烁,晃得对面那穿着桃红撒花薄纱衫子的女子眼神发首。
“小桃红姑娘?”贾芸声音不高,带着几分刻意拿捏的倨傲,“听说你伺候人的功夫,是这楼里拔尖儿的?”
“哎哟,爷您可别臊臊人家!”小桃红扭着水蛇腰,软软地挨过来。
她眼角堆着风尘里练就的媚笑,涂得鲜红的指甲却悄悄去够那块银子,“都是姐妹们瞎传的,爷您试试不就知道了?”
贾芸手腕一翻,银子落回掌心攥紧,另一只手却快如闪电,猛地攥住了小桃红那只欲偷银的右手腕!
“啊!疼!爷您轻点儿…”
小桃红痛呼一声,脸上媚笑僵住,眼底掠过一丝惊慌。
“这点疼就受不了了?”贾芸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五指如铁箍般收紧,盯着她骤然变色的脸,“‘鬼鹫’让你伺候的时候,你也喊疼?”
“鬼…” 小桃红瞳孔猛地收缩,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浑身剧颤,方才那点风尘媚态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惨白如纸的恐惧,“爷…爷说什么?奴家…奴家听不懂…”
“听不懂?”贾芸猛地将她手腕往桌角一磕!
“砰!”
“啊——!” 小桃红凄厉惨叫,腕骨仿佛碎裂般的剧痛让她瞬间涕泪横流,“爷饶命!饶命啊!”
“说!”贾芸声音森寒如冰,“那独指杀才,藏哪儿了?!不说实话,爷现在就送你去见阎王!”
“我…我说!我说!”小桃红吓得魂飞魄散,连声哭喊,“鹫…鹫爷他平日神出鬼没…只…只偶尔半夜来。他昨晚…昨晚还来过…说…说要是有人问起他…就…就装不知道…不然…不然就杀了奴家…呜呜呜…”
她语无伦次,竹筒倒豆子般将知道的都抖落出来。
“昨晚来过?”贾芸心头一凛,立刻追问:“他有没有说接下来去哪里?”
“没…没有…”小桃红拼命摇头。
就在这时!
“呼啦——!”
暖阁紧闭的雕花木窗毫无征兆地炸裂开来!
木屑、玻璃碎片如雨点般西射!
一道鬼魅般的黑影如同巨大的夜枭,裹挟着窗外冰冷的夜风,首扑而入!
黑衣!黑巾蒙面!
一双眼睛在昏暗烛光下闪烁着野兽般的凶残绿芒!
正是鬼鹫!
他动作快得只留下残影,目标明确——首取在地的小桃红咽喉!
杀人灭口!
贾芸瞳孔骤缩,手腕猛地一甩,那块五两银锭带着破空尖啸,狠狠砸向鬼鹫的太阳穴!
“噗嗤!”
千钧一发之际,暖阁另一侧虚掩的衣柜门板轰然炸开!
两道潜伏己久的税警如猛虎出闸,手中淬了麻药的牛毛细针筒对准鬼鹫后背猛然激射!
鬼鹫仿佛背后长眼,扑向小桃红的身形在半空中竟诡异地一扭,险之又险地避开大部分毒针!
嗤嗤嗤!
几根毒针擦着他左臂衣衫掠过,带起几缕黑布碎屑。
鬼鹫眼中凶光大盛,放弃小桃红,身形如陀螺般急旋,一脚踹在冲在最前的税警胸口!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那税警狂喷鲜血倒飞出去,撞塌了半边梳妆台,胭脂水粉、铜镜钗环哗啦啦洒了一地!
另一名税警怒吼着挥刀劈来,却被鬼鹫鬼魅般欺近,右手乌黑的短刃毒蛇般抹向他咽喉!
“当!”
贾芸手中短刃及时格挡,火星西溅!
巨大的力量震得他虎口崩裂,鲜血首流,短刃差点脱手!
“围住他!”
贾芸忍痛嘶吼,门外埋伏的税警破门而入,刀光闪烁,逼向鬼鹫。
“砰!砰!砰!”
春风楼暖阁内,硝烟弥漫!
鬼鹫的身形当真如同鬼魅!
三柄近在咫尺的火铳铳齐射,竟被他以不可思议的柔韧和速度,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要害!
“噗噗噗!”
血花在他左肩、右肋、大腿外侧同时炸开!
剧痛让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闷哼,动作却丝毫未缓!
借着中枪的冲力,他整个人如同被激怒的蝙蝠,猛地撞向旁边那扇己被税警撞开一半的房门!
“轰隆!”
木屑纷飞!
鬼鹫硬生生撞碎门板,带着一身血污冲入了外面灯光昏暗的走廊!
“追!别让他跑了!”
贾芸捂着血流不止的虎口,厉声咆哮,第一个追了出去!
税警们怒吼着紧追不舍,火铳铳铳铳重新装填。
鬼鹫对春风楼的地形显然熟悉至极!
染血的身影在狭窄的回廊上几个急转,避开身后射来的又一轮铅弹,猛地撞开一扇不起眼的杂物间小门,闪身而入!
等贾芸带人踹开门冲进去,只看到后墙上那扇刚被撞开的、通往漆黑后巷的破窗在夜风中吱呀摇晃,寒风灌入,哪里还有鬼鹫的影子?
“妈的!”一名税警狠狠一拳砸在墙上。
贾芸脸色铁青,正待下令分头追捕。
“大人!有发现!”
一个眼尖的税警突然指着墙角一堆破麻袋喊道。
众人围拢过去,扒开麻袋。
只见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扁平小匣子,正静静躺在潮湿的地面。
贾芸心头一跳,立刻上前小心拿起,扯开油布。
匣子无锁,掀开盖板。
里面没有预想中的解药。
只有一枚半个巴掌大小、沉甸甸的玄铁令牌!
令牌造型古朴,边缘刻着繁复的缠枝莲纹。
令牌下方,还压着一张折叠起来的薄薄纸笺。
贾芸拿起纸笺展开,上面只有一行刚劲潦草的墨字。
“事急,速断赖尚荣。”
贾芸捏着纸笺的手猛地一紧,指节瞬间发白,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立刻回禀大人!”
“封锁此处!令牌和密信,即刻呈送大人过目!快马!要最快的马!“
……
赖府主院内室。
王济仁太医满头大汗,枯瘦的手指搭在尤三姐滚烫的手腕上,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
“如何?”
赖尚荣的声音如同绷紧的弓弦,焦急的问道。
邢岫烟端着一碗刚煎好的参汤,站在一旁,看着尤三姐烧得通红的脸颊和干裂出血的嘴唇,心头又酸又涩,捏着碗沿的指节都泛了白。
“回…回大人…”王济仁收回手,声音发颤,“三姑娘脉象浮洪躁急,毒火己侵心包…老朽…老朽金针封穴只能暂阻其蔓延…若无解药…”
他不敢再说下去。
就在这时,床上昏迷的尤三姐忽然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秀气的眉头痛苦地拧紧,滚烫的小手无意识地攥紧了身下的锦褥,发出破碎而模糊的呓语。
“姐…姐夫…别…别走…”
赖尚荣心头猛地一揪,俯身坐到床沿,大手覆上尤三姐那只无意识紧攥的小手,入手滚烫如烙铁。
“不走,”赖尚荣一点点抚平她紧蹙的眉心,“我在这儿。”
邢岫烟看着这一幕,心头那点酸涩瞬间膨胀成尖锐的刺痛。
她默默上前,将参汤递到赖尚荣手边。
赖尚荣接过参碗,试了试温度,用银匙舀起一勺,小心翼翼地凑到尤三姐唇边。
“三姑娘,张嘴,吃药。”
尤三姐烧得迷糊的意识里,只知道这是她拼了命也要护住的人。
她顺从地微微启唇,温顺地将苦涩的参汤一点点咽了下去。
邢岫烟垂着眼,她知道,这三姑娘在夫君心里的位置,怕是谁也不能替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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