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尚荣写完奏折,正准备唤人火速送往宫中,书房门“哐当”一声被猛地推开。
贾芸气喘吁吁地闯了进来,“叔…叔叔!不好了!”
贾芸顾不上行礼,急声道:“户部仓场衙门…他们…他们拒绝了!那帮混账,推说没有内阁明发上谕,不敢擅动预备盐仓!”
“还说什么…说什么盐务自有盐运使司专管,他们仓场衙门只管仓储,无权开仓放盐!”
户部仓场衙门这分明是看他的笑话。
什么无权放盐?分明是推诿搪塞!
仓场衙门的日常调度何时需要内阁明发了?
这分明是背后有人授意!
“好…好一个‘无权开仓’!”赖尚荣怒极反笑,“这是铁了心要跟本官作对,携民怨来围攻本官。”
贾芸急得跺脚:“叔叔,现在怎么办?再拖下去,真要出大乱子了!”
赖尚荣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杀意。
他明白,仓场衙门的拒绝,意味着朝廷内部有人己经和盐商勾结到了一处,至少是默许了盐商们这次的逼宫行动。
开仓放盐这条路被堵死,眼下只能从盐商身上着手。
“贾芸!”
“侄儿在!”
“立刻通知京城所有盐行盐铺的主事人,半个时辰内,必须全部到商税司衙门议事!告诉他们,谁敢不到,本官即刻带人上门查账!”
“是!”贾芸转身飞奔而去。
赖尚荣的目光落在桌案上那份刚写好的奏折上。
奏折要送,但远水解不了近渴。
他必须立刻压服盐商,让他们把盐吐出来!
他拿起奏折,递给门外一名亲信税警:“速送通政司,呈递御前!”
……
商税司宽敞的议事厅内,京城各大盐行的掌柜、东家们,陆陆续续地到齐了。
足有二十多人,分坐两列。
他们有的惴惴不安,目光躲闪;有的强作镇定,眼神飘忽;还有几个则老神在在,嘴角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张会首垂着眼皮,仿佛事不关己。
赖尚荣端坐主位,一身官袍不怒自威。
周铁柱带着数名全副武装、杀气腾腾的税警,手按腰刀,如同门神般立在议事厅两侧门口。
贾芸站在赖尚荣下首位置,脸色铁青。
“人到齐了?”
赖尚荣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张会首微微欠身,算是代表众人回话:“回大人,京城有盐引的盐行主事,基本都到了。”
赖尚荣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想必诸位己经知道,今日东西两市,盐行集体关门,盐价飞涨,百姓抢购踩踏,甚至冲击官署,几乎酿成大祸!”
“本官只问一句,盐在哪里?!”
厅内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盐商们个个眼观鼻,鼻观心,没人接话。
“怎么?都哑巴了?”赖尚荣冷笑一声,“你们身为盐商,囤积居奇,哄抬盐价,制造恐慌,绑架无辜妇孺胁迫同行罢市!桩桩件件,哪一条不是抄家杀头的死罪?!”
“张会首!”赖尚荣目光如刀,首接点名,“你是盐业行会的魁首,你来说!盐呢?!为何不开门卖盐?!”
张会首被点名,不得不抬起头,脸上挤出一丝苦笑:“赖大人息怒,息怒啊。非是我等不愿开门,实在是…力有不逮啊。”
他叹了口气,开始叫苦:“大人新颁税章,严查过往,我等小商小贩,一时间实在难以筹措足额税银。”
“再者,近日运河不畅,江南新盐迟迟未到,各家库存确实紧张,故才商议闭门几日,待新盐到埠,税银备齐,再开门营业,届时定当按章纳税,绝无二话。”
“库存紧张?”赖尚荣冷哼一声,说道:“紧张到把京城所有盐铺的盐一夜之间都‘紧张’没了?”
他这话一出,有几个盐商脸色顿时变了变。
“大人说笑了,”张会首强自镇定,“盐是民生物资,谁敢大量囤积?至于库存,各家情况不同,有些许存余也是正常周转所需,绝无囤积之心啊。”
“放屁!”赖尚荣厉声打断,“本官没空听你在这里巧言令色!本官只问结果——今日之内,所有盐行,必须开门!盐价,必须按昨日市价平抑!各家盐铺门口,立刻挂出‘平价售盐’的牌子!”
“这…大人!不可啊!”那个山羊胡的赵掌柜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他是张会首的心腹,也是出了名的刺头。
赵掌柜一脸“为难”:“大人有所不知,盐价乃随行就市,岂能强行压制?再者,我等小本经营,若按昨日市价售盐,再缴纳重税,必是血本无归,倾家荡产啊!大人此举,无异于杀鸡取卵,逼死我等良商!”
“良商?”赖尚荣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囤积居奇、绑架勒索、煽动民变的良商?赵掌柜,你倒是给本官说说,哪家良商会干这等勾当?”
他目光转向其他人:“你们呢?也是这个意思?都要跟着赵掌柜一起抗命?”
大部分盐商噤若寒蝉,不敢对视。
但也有三西个盐商,或是慑于张会首的淫威,或是本身就被裹挟,迟疑着,小声附和赵掌柜:“是啊大人…强令平价,实在…实在难以为继啊…”
“大人明鉴…我等小商,身不由己…”
张会首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法不责众,你赖尚荣再横,还敢把京城所有盐商都抓了不成?
真那样,盐务立时瘫痪,民怨沸腾,你赖尚荣第一个担不起这责任!
赖尚荣看着眼前这群或明或暗抱团对抗的盐商,心中怒火翻腾,却又感到一丝棘手。
强行抓人查封?
当然可以!
周铁柱带人顷刻就能把这厅里一半人锁了。
但却名不正言不顺,他毕竟只是商税司主事,职责是征收商税。
要是他无缘无故把这些盐商全抓了,无异于将把柄送给了那些虎视眈眈盯着他的人。
到时候,恐怕忠顺王都保不住他!
而且,盐这东西,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从外地紧急调运。
一旦所有盐源彻底切断,京城立时就会陷入无盐可食的恐慌,局面将彻底失控,正好给了幕后之人攻讦他的口实。
他虽写了奏折,但远水救不了近火。
户部仓场衙门又卡着脖子不开仓。
一时间,赖尚荣竟有种被架在火上烤的感觉。
厅内的气氛,随着赖尚荣的沉默,变得更加诡异。
那些反对的盐商,脸上渐渐浮现出有恃无恐的神色。
张会首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呷了一口,老眼中精光一闪而逝。
尤三姐看着姐夫沉默,心中又急又怒,恨不得立刻拔剑把那个山羊胡赵掌柜的舌头割下来!
周铁柱等税警也是憋着一股火,只等大人一声令下。
贾芸焦急地看着赖尚荣,手心全是汗。
赖尚荣的目光扫过赵掌柜那张带着得意和挑衅的脸,又扫过张会首那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硬的不行?
那就来更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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