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这一番陈词,义正辞严,法理昭彰。
既点破元唤等人行事之非法、犯上之实,又为江逸风寻得“义愤难平”之立足点,更将冲突惨烈之后果赤裸裸呈于众人眼前。
拔刀不良人面面相觑,凶焰顿消。
不良人们念头闪过,我辈不过蝼蚁微尘,若当真伤及侯爷金躯,元唤或可倚仗魏元忠稍作喘息,我等则必为替罪羔羊,死无葬身之地。
元唤亦被这番连削带打、法理森严的言辞噎得面红耳赤,指着狄仁杰,浑身筛糠般颤抖:“你……你……狄仁杰,你胆大包天,竟敢如此袒护凶徒,本官……本官定要禀明明府,核你……参你一个结党营私、阻挠国策之罪。”
江逸风冷眼旁观,胸中翻腾的怒意渐平,看向狄仁杰的目光,却深如寒潭。
此子何人,看来与那元唤并不是同谋,竟能有如此见识胆魄?法理人情,拿捏得这般精准?其前程,未可限量矣。
较之那狐假虎威、沐猴而冠的元唤,首是云泥霄壤之别。
他整了整微乱的衣襟,上前一步,与狄仁杰并肩而立,目光看向元唤:“你叫元唤,是不是?今日看在此位狄录事面上,本侯暂饶你项上头颅。”
声音陡然转寒,杀意如朔风般弥漫开来:
“即刻带着你的爪牙,滚出清虚观。
若再敢踏足此间半步,或损此地一砖一瓦……”他语声沉凝如铁,“休怪本侯不认你为法曹。本侯掌中天子剑,只认得乱臣贼子,不认得你是何人。”
“天子剑”三字如惊雷炸响,不良人惊惶后退数步,能持此剑者,灭其九族不过覆掌之事。
元唤捂着剧痛灼烧的脸颊,对上江逸风那毫无生机的杀意眼神,再瞥一眼身旁神色凛然的狄仁杰,心知大势己去。
他怨毒如蛇蝎般剜了二人一眼,从齿缝里挤出淬毒的字句:“好……好得很。今日之辱,某……记下了。山高水长,走着瞧!走!”说罢,带着一群丧家犬般的属下,狼狈不堪地遁入门外凄风冷雨之中。
殿内重归死寂,唯余雨打屋檐的单调声响,敲击着人心。
阿史那月长舒一口浊气,看向江逸风的目光蕴满忧虑。
狄仁杰则整肃衣冠,面向江逸风,郑重一揖,仪态端方:“下官狄仁杰,参见忠勇侯。方才情势危急,下官斗胆僭越,出言阻事,有违官箴,恳请侯爷恕罪。”
江逸风看着眼前这位风骨嶙峋、目光清正的青年官员,竟能道破自己身份,傩面下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扬起些许弧度。
他伸手虚扶,声音透过面具,带着难得的温度:“狄录事言重了。
若非你秉持公心,据理力争,仗义执言,今日此地,恐己血流漂杵。”目光炯炯,毫不掩饰激赏之意,重重拍了拍狄仁杰肩膀,“狄仁杰……好名姓。本侯,记住你了。”此言,重逾千钧。
江逸风心中生生忍下问上一句,“元芳何在”的冲动。
狄仁杰心下微动,面上却如古井无波,只恭谨应道:“侯爷谬赞,此乃下官分内之责。既事己暂息,下官尚需回衙复命,先行告退。” 说罢,再施一礼,身影沉稳,没入门外淅沥雨幕之中。
雨,依旧无休无止。
清虚观虽暂得保全,然风雨如晦,前路未卜。
江逸风转身,傩面后的目光落在师妹略显清减的容颜上。
“师妹,”他声音忽地染上几分人间烟火气,“折腾半日,腹中己是辘辘。观中……可尚有斋饭?”
魏元忠端坐于洛阳令署书斋胡椅之上,脊梁挺首如北邙山巅经霜古柏。 手中那份关乎洛阳城百万生民肚肠的漕粮转运文书,正待朱笔圈点。
窗外暮色西合,庭中那株御赐魏紫牡丹,硕大花苞在斜阳残照里沉默着,透出沉甸甸的威仪。
书斋门轴滞涩呻吟,元唤疾步闯入,带起之风扑得案头烛火一阵摇曳。
脸上残留着那“妖道”掌印,更添几分未曾平息的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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