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庆西年的洛州,残冬寒意未消,春雷在铅灰色的云层后闷响,如同不祥的鼓点。
东都紫微城(洛州在后面会称为洛阳、东都、神都)贞观殿内,炉火映照着李治苍白的面容和武曌沉静如水的凤眸。
一份密奏静静躺在御案之上,字字如刀,首指当朝太尉、关陇门阀的擎天巨柱——长孙无忌。
“陛下,”武曌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回避的穿透力,她将密奏轻轻推向李治,“许敬宗、袁公瑜(中书舍人)等忠首之臣联名弹劾,证据凿凿。长孙无忌……暗结党羽,图谋不轨,其心可诛。”
李治的手指微微颤抖,拿起那份沉甸甸的密奏。
上面罗列着长孙无忌“心怀怨望”、“交通藩王”、“私蓄甲兵”、“其子长孙冲更曾时常口出悖逆狂言,欲行不轨”等“铁证”。
李治的目光停留在“长孙冲悖逆狂言”几字上,心头猛地一刺。
数月前自己收到的那份关于长孙冲酒后失言、流露反意的密报,此刻如毒蛇般噬咬着他的神经。
李治此时内心是崩溃的,舅舅……无忌舅舅……朕待你恩重如山,位居三公之首,
长孙冲年轻气盛,狂言悖逆,朕本不欲深究……可这结党、蓄兵……媚娘所呈证据,环环相扣……难道,难道舅舅你……真的被权力蒙蔽了双眼,连朕这外甥,连这李家江山也容不下了吗?你让朕……朕该如何是好?
他抬起头,眼中全是内心的挣扎,望向武曌:“媚娘,此事……事关国舅,牵涉甚广,是否……再详查?”
武曌眸光一闪,心中冷笑。
她太了解李治的优柔寡断和对长孙无忌残留的亲情。
她倾身向前,语气带着些许紧迫:“陛下,社稷为重,长孙无忌非寻常外戚,乃关陇魁首。
其党羽遍布朝野,根深蒂固,显庆以来,陛下与臣妾励精图治,稍抑门阀,彼辈早己心怀怨怼。
长孙冲狂言,绝非空穴来风,实乃其父子同欲,今证据确凿,若再姑息养奸,待其羽翼,骤然发难,则陛下危矣,太子危矣,李唐江山危矣,陛下岂能因私情而忘天下?”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陛下可还记得先帝在时,玄武门前车之鉴?权力之争,从来你死我活,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玄武门”三个字,如同惊雷在李治耳边炸响,那是他父皇一生无法磨灭的印记,也是悬在所有李唐皇族头顶的利剑。
李治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握着奏疏的手青筋暴起。
恐惧,对失去权力的恐惧,对江山倾覆的恐惧,最终压倒了对舅父的亲情和疑虑。
李治暗思,玄武门……是啊,玄武门。
舅舅……舅舅当年亦是参与者……权力……权力足以让父子反目,兄弟相残……朕……朕不能赌,
弘儿还小……媚娘说得对,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为了弘儿,为了这江山……舅舅,莫怪朕。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帝王的冰冷:“皇后所言……甚是。国法无情,社稷为重。
传朕旨意:长孙无忌谋反罪证确凿,着即削去太尉官职及一切封邑,流放黔州(今重庆彭水),即刻启程,不得延误。
其党羽,着许敬宗、李世勣(李勣)、辛茂将严查,但有牵连者,依律严惩!”
下了旨意后的李治,甚至不敢再过问此事,借病,刻意的回避着宗正内求情之人。。。。。
旨意如同九天落下的铡刀,瞬间斩断了关陇门阀最后的脊梁。
显赫数十年的长孙氏轰然倒塌。
长安、洛阳两京震动,关陇旧族人人自危,噤若寒蝉。
皇权,在武曌的运筹帷幄与李治的最终首肯下,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集中高度。
然而,为罗织罪名、清除异己而默许甚至鼓励的告密之风,如同毒藤的种子,己悄然埋下,只待日后酷吏政治的浇灌,便会疯狂滋长。
长孙无忌的流放,标志着“二圣共治”格局的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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