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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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二十五章

 

显庆三年的长安,太极宫深处,甘露殿内炉火正旺,却驱不散弥漫于帝国权力核心的丝丝寒意。

皇后武曌,凤眸低垂,指尖缓缓划过新呈上的《显庆礼》初稿。

她身侧,中书令许敬宗与李义府屏息侍立,脸上交织着谄媚与忐忑。

“许卿,李卿,”武曌的声音清越平静,“礼者,国之干也。贞观旧礼,固有可取,然时移世易,岂可尽拘?《国恤》一篇,繁文缛节,徒耗民力,更易引致僭越之议。

此篇,依本宫之意,当付之一炬,不复录于新礼之中。五礼之‘凶’,自此暂缺。”

许敬宗心头一凛,他深知焚烧先帝钦定礼典中关于帝王丧葬的《国恤》篇意味着什么——这是对儒家传统丧葬仪轨权威性的公然挑战。

更是将“凶礼”这一关乎皇权最终归宿的解释权,牢牢攥在了皇后手中,或者说,此刻实际掌控朝局的武曌手中。

他不敢迟疑,躬身附和道:“皇后圣明烛照,旧礼陈腐,确需革故鼎新。

焚《国恤》,正本清源,实乃彰显陛下与皇后体恤万民、崇俭务实之圣德,臣等即刻遵旨办理。”

一旁的李义府亦连忙附和,眼中却闪过贪婪。

修订礼法,权力在手,油水何愁?他仿佛己看到无数珍宝顺着这条“通天”之路,滚滚流入自己的府库。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武曌看他的目光中透着一股怒意。

是夜,秘阁之中火光跳跃,《贞观礼》中那承载着沉重仪轨与旧日荣光的《国恤》篇,在许、李二人亲手执掌下,化作飞灰。

一缕青烟,袅袅升腾,象征着帝国礼法体系被硬生生撕裂了一角,皇权对礼法的绝对控制,踏出了坚实的一步。

看到皇后如此依仗自己,李义府更是春风得意,权势熏天。

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的头衔,使他真正跻身帝国宰相之列。

府邸日日笙歌,车马填巷,求官鬻爵者络绎不绝。

他深谙“钱到公事办,火到豚头烂”之道,将中书省掌管的官员铨选之权,视作私产,明码标价,肆无忌惮。

其党羽遍植朝野,气焰之盛,这让不断被他排挤的中书令杜正伦亦难以容忍。

终于,显庆三年秋,积怨爆发。

朝堂之上,李义府与杜正伦为争夺人事权柄,竟当着皇帝与皇后武曌的面,不顾体统,激烈争讼,互相攻讦,丑态百出。

唾沫横飞间,李义府贪墨卖官、结党营私的斑斑劣迹,被杜正伦一一抖落。

李治面沉如水,目光投向身侧的武曌。他本以为武曌会如往常般回护这柄得力的“刀”,却惊讶地发现,皇后凤眸之中一片冰寒,毫无维护之意,甚至带着明显的厌弃。

李治心中顿时了然。

李义府这把刀,应是钝了,且生出了噬主的倒刺。

其贪婪无度,己触及底线,其嚣张跋扈,更引众怒。

自己的这位皇后需要的是听话的能臣,而非失控的蠹虫。

借杜正伦之手将其劣迹公之于朝,正是撇清自身、借机除之的良策。

“够了!”李治猛地一拍御案,龙颜震怒,“堂堂中书令,国之宰辅,竟于朝堂之上如市井泼妇般争讼,成何体统,大臣不和,何以治天下?”

他目光扫过面如土色的李义府和同样狼狈的杜正伦,“尔等皆负朕望,咆哮朝堂,李义府,杜正伦,即刻褫夺本兼各职,李义府贬为普州刺史,杜正伦贬为横州刺史,即日离京,不得逗留。”

突来的雷霆之威,震慑朝堂。

曾经权倾朝野的“李猫”,瞬间从云端跌落泥淖。

他被侍卫“请”出大殿时,犹自难以置信地望向凤座上的武曌,但只看到一片深不可测的冷漠。

他这才恍然,自己不过是棋盘上一枚随时可弃的棋子。

武曌微微侧首,对李治低语:“陛下英断,此等蠹虫,早该清除,以正朝纲。”

李治点点头,但心中对自己的这位皇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更多了一层认识。

几乎与此同时,遥远的桂州(今广西桂林),一间简陋的官舍内,油灯如豆。

前宰相褚遂良,这位耿介忠贞、因反对废王立武而被一贬再贬的老臣,在流放之地耗尽了最后一丝心力,在床榻上溘然长逝。

消息传回长安,在关陇门阀的领袖、太尉长孙无忌府邸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登善……登善啊!”长孙无忌闻此噩耗,如遭雷击,老泪纵横,悲恸难以自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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