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先摇了摇头，又缓缓点头：
“正在培养，尚未成蛊。而且……仅此一对，只能控一人。”
“那你把养蛊的法子教我，我自己试试。”
夏冬春说得轻巧，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老太闻言，像看怪物似的看着她。
墙角的油灯忽明忽暗，将她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土墙，忽大忽小，倒有几分鬼魅。
这女人身怀六甲，身手却那般利落，能轻易压制她的本命蛊，如今竟还想亲手养蛊？
她想起方才那些被吓得匍匐在地的毒虫，又看了看夏冬春掌心仍在温顺蠕动的倾心蛊。
终究是信了几分她的本事。
只是仍忍不住想要追问些什么。
她刚要开口称“姑娘”，目光扫过那硕大的孕肚，又觉不妥，改口道：
“敢问这位少夫人，你师从何处？先前也曾学过蛊术吗？”
夏冬春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自得：
“没学过什么蛊术，不过我天生就能压制这世间所有虫子。”
她这话倒没掺假。
身为高等级位面的虫族女王，这个世界的虫豸在她眼里本就是低阶物种。
天生便带着对她臣服的本能。
可这话落在苗族老太耳中，却不啻于惊雷炸响。
天生能压制所有虫子？
这是什么惊世骇俗的体质？
难道是传说中的万蛊圣体？
可这般圣体，按祖训本该诞生在苗疆圣地，怎么会出现在中原的深宫里？
老太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油灯的光晕在她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惊惶，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她要亲自试试。
只见老太猛地张口，喉间发出一阵细碎的“咔哒”声。
竟从唇齿间爬出来一只足有手掌长的虫豸——
形似蜈蚣，却生着一对薄如蝉翼的青黑色翅膀，爬动时翅尖泛着幽蓝的光。
落在地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这是我的本命蛊‘飞天蜈’。”
老太声音发颤，“你若能驱使它，便……”
“怎么驱使？”夏冬春饶有兴致地挑眉，半点不觉得这从人口中爬出的虫子恶心，反倒伸出了手。
话音刚落，那飞天蜈竟振翅飞起，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稳稳落在她的掌心。
翅膀收敛时还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指尖。
“这……这是真的……”
老太惊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踉跄着后退半步，撞翻了身后的陶罐。
罐子里的毒虫倾泻而出，却在靠近夏冬春三尺之内时纷纷蜷成一团。
连她的本命蛊都在对方掌心温顺得像只宠物，全然不顾她这个主人就在眼前。
这不是万蛊圣体是什么？！
老太“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枯瘦的手死死攥着衣角，老泪纵横：
“圣女！您是我族的圣女啊！”
阿秀见状，惊得嘴巴都合不拢。
见祖母如此，也赶紧跟着“咚”地跪下，额头抵着冰凉的地面，大气都不敢喘。
“您竟真的是万蛊圣体……”
老太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狂热与敬畏。
“老身活了一辈子，竟能亲眼见到圣体降世！”
“什么万蛊圣体？”
夏冬春被这阵仗弄得一愣，伸手去扶她，“老人家快起来，你这把年纪跪我不合适！”
老太却死活不肯起，紧紧攥着她的手腕：
“万蛊圣体是我族传说中的神脉，天生便能号令天下虫蛊，是万蛊之主啊！
您这样的圣体，本该是我们苗疆的希望，怎么会……”
她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失言，连忙改口，“不，圣体降世，无论在哪都是天意！您就是我们苗疆的圣女！”
夏冬春却心知自己才不是什么劳什子圣女。
她也不是什么万蛊圣体。
她堂堂虫族女王，这些虫子不怕她才不正常。
但她也不会解释，而是点点头，说道：
“不错，这正是我与生俱来的天赋。”
苗族老太见她坦然承认，更加激动得浑身发抖，连声音都带着哭腔：
“有圣女在，我族蛊术总算有传人了！”
“这么说，你是愿意教我养蛊和控蛊了？”夏冬春问道。
苗族老太却又突然面露迟疑，枯瘦的手指绞着衣角：
“原本……圣女若生在我苗疆，族中定会倾尽所有，将蛊术传承悉数相授。
我们苗疆的蛊术，向来只传女不传男。”
她抬眼看向夏冬春，眼中满是复杂。
“可圣女偏偏降生于中原。我族有祖训，蛊术秘术绝不能外传，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圣女愿意入我苗疆，发誓恪守祖训。”
老太语气郑重，“那样，老身便可将平生所学的蛊术全都倾囊相授”
加不加入苗疆对夏冬春来说是无所谓的事情。
“你们的祖训是什么？说来听听。”
夏冬春饶有兴致地追问。
她指尖无意识地逗弄着掌心的飞天蜈，那蛊虫竟亲昵地用翅尖蹭她的指甲。
“祖训有二。”老太肃然道：
“其一，养蛊只为自保，不得主动用蛊虫去害人；
其二，养蛊秘术绝不外传，只授族中女娃。”
“就这两条？”
“虽简单，却难做到。尤其是第一条……”
苗族老太叹了口气，眼角的皱纹更深了。
她垂下头，声音里带着几分颓丧。
显然，她早己破了这第一条族规。
夏冬春点点头似是安慰：“的确，害人与否的界限本就模糊。
有了这般本事，难免会用它去对付别人。”
她话锋一转，“你们既守着祖训，又为何从苗疆千里迢迢来到京城？”
油灯的光晕落在老太脸上，映出她眼底翻涌的悲戚。
她猛地抬头，声音带着哽咽：“不知圣女与这年家……是什么关系？”
夏冬春敏锐地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恨意，淡淡道：
“没什么关系，不过是看中他们家的兵权，想收来用罢了。”
老太闻言明显松了口气，喉间发出压抑的呜咽：
“不瞒圣女，我苗疆族人本在深山偏安一隅，与世无争，男耕女织，日子虽清苦却安乐。
是那些清兵闯入我们的家园，杀我族人，毁我田地，抢我财物……
多少苗寨都成了焦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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