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桌边，铺开一张简易的城外难民分布图，指尖点在几个关键位置，语速快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
“启用之前维持粥棚秩序时，那些可靠、身体尚可、且家中有人染病或己亡故、无牵无挂的难民！
他们最了解情况，也最有动力自救！许诺他们：若能活下来，林家或长公主府保他们日后生计；若不幸身死，厚恤其指定之人！”
动用林家及殿下能动用的所有私库！粮食、药材（尤其是清热解毒、止泻固本的，如黄连、葛根、艾草、石灰粉）、布匹（做口罩、裹尸布）、烈酒、柴火！
不要通过救灾使衙门，用我们自己的秘密渠道，化整为零，连夜运出城！集中到几个预设的、相对独立且通风的地点。”
“立刻在疫区外围，设立多级隔离区！将未染病者、轻症者、重症垂危者强行分开！
由那些‘自救队’负责执行，手段可以…强硬！将搜集到的药材，按轻重缓急分配。
集中所有能烧的，焚烧尸体！挖深坑，撒石灰！饮水必须煮沸！
这些规矩，用血写出来，让所有人背熟！违反者…严惩！”她说到“严惩”时，眼中寒光一闪，无人怀疑其决心。
这才是最惊人之举——“我们没有良医，但不能没有懂‘医’的人！
立刻从难民中寻找！凡做过药铺学徒、懂得识别几味草药、甚至只是略通接生、处理过外伤的妇人，全部征召！”
“由我们这边…” 她看向长公主，“请殿下务必设法，哪怕是绑，也要从太医院故纸堆里，或长安城哪位被排挤的‘离经叛道’的医者手中，弄到治疗类似瘟疫的药方、防疫手册！
不需要精深，只要简单、明确、能救命！誊抄百份，送入自救队手中！由那些略懂的人，按方抓药、指导隔离消毒！总好过坐以待毙！”
“我们的人进出，必须绝对隐秘。对救灾使衙门…能瞒多久是多久！”
“若被发现…” 黛玉深吸一口气，“责任，我来担。就说是我黛玉一意孤行，胁迫殿下与家父。”
“同时，请殿下和父亲，在城内…造势。” 黛玉的眼神变得深邃，“将城外瘟疫惨状，尤其是妇幼惨死的细节，通过可靠渠道，在城内士绅百姓中悄悄传开。
重点渲染救灾使的‘隔离’实为‘等死’之策。激起民间的恐惧…和同情！让救灾使衙门承受压力！
或许…能迫使他不得不分出一点点资源，哪怕只是做做样子！” 这是攻心之计。
长公主眼眸里的赞许之意越发盛大，看黛玉的目光满是欣赏，仿若黛玉身上有年轻时她自己的影子。
但是听闻黛玉要出城，还是说了话：“不行！不是你出城，而是我出城，你担不起这个责任，而我担得起！”
“殿下，万万不可。”不等听到长公主这话的黛玉从愣怔中反应过来，其余心腹及公子都出言阻止长公主。
“殿下，殿下慎言。”黛玉也终于反应过来还以为是长公主不放心她，在以退为进。
思及此，黛玉惨然一笑，带着一种近乎殉道者的平静：“殿下放心，玉儿不会去送死，也不会去添乱。我就在这里。”
她指着地图和即将如雪片般飞来的信息，“我是他们的眼睛，是他们的脑子。
我要知道哪里缺药，哪里死人最多，哪里秩序要崩！
我要调配每一粒米、每一根草！
我要告诉他们，该往哪里撤，该往哪里烧！
我要让他们知道，长安城里，还有人没放弃他们！”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就算救不了所有人，能多活一个，就是一个！总比看着他们烂在外面强！”
可长公主的心思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我意己决，黛玉，你与林大人安稳的待在城中，其他人，守好公子和长安城，我与将带着硕英军剩下的无牵无挂的人出城，救灾。”
“殿下，万万不可，殿下万金之躯，怎么立于危墙之下。”有心腹谋士道。
卫真作为跟着长公主最久，最为了解长公主的人之一，看清了长公主眼底的不容置疑。
殊得对着长公主行了个军礼，“殿下，请带上属下，属下这条命本就是殿下救的，愿意长伴殿下身侧，无论死生。”
“母亲，儿愿随母亲一起。”看起来不靠谱的赵西，却是赵家几个兄弟中最有担当的。
长公主思索了一会儿，没有回谋士的话，“卫真，跟着我一起去，小西，你留守城中，与林如海、许崖他们一起为我稳定后方，我不会有事儿。”
长公主的计划己定，众人再劝己毫无意义，但这是一条九死一生的险路。众人只能再在黛玉的计划上多加完善，争取做到万般俱备。
在绝对的僵局和死亡面前，尽力抓住这唯一能抓住的、带着血丝的生机！
“那些方子便不必请了，天佑三年那次大疫的方子，记得祖父还命人存了一份，我当时来的时候带着了也！
之后城内的事儿，就托付给留守长公主府的各位了，全力配合！” 她看着黛玉，又看着众人，“这天有本宫顶着，塌不下来！”
不过隔日，长公主就带着人彻底开了安仓的粮食，少部分供给了城外的难民，大多部分运到了城郊大营。
希望依旧渺茫如风中残烛，但至少，不再是一片死寂的黑暗。
所幸，残存的硕英军都是历经过天佑三年的大疫活下来的小难民，跟着高祖皇帝被救之后，就被高祖皇帝安排在了长公主身边，随着长公主一起长大。
对跟着长公主拯救难民毫无意见，甚至有一种明主之感。
救灾使在长公主带人出城那天就收到了消息，但是对这位立有开国之功，手中又握有大军的长公主，长公主决绝的行为，他一时也是毫无办法，只能去信京城，等待京城皇帝决定。
而在这多方博弈之下，城外的难民并不知道。
城外绝望的深渊边缘，一支由难民组成的、被长公主及硕英军指挥的“自救军”，即将在瘟疫的屠刀下，展开一场悲壮的自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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