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肆!”宋徽宗怒意更盛,语气中杀意尽显:“童贯!你自知死到临头,死前还要把脏水泼到朕的儿子头上么!你可知他今年才刚满十三岁!他能有什么心机!你知不知道他甚至比朕还要更嫉恶如仇!你说他陷害你?你放屁!童贯,我看你就是……”
“陛下!”宋徽宗的话再一次没说完就被童贯打断了,此刻的童贯也己是双目有些充血,额头青筋暴起,渐渐失去了一些理智。
他又是单手一挥,做出一个号令的手势,身后的兵甲们得令,齐齐地向前踏进了一步,手中兵刃一锤地面,声势震天,震的宋徽宗又惊又怒。
“陛下,您可知,臣自打多年以前,初次踏上战场,为神宗皇帝效命以来,就一首忠于皇家,忠于天下,始终抱着为我大宋荡平天下一切阻碍的志向。如今我大宋,经济繁荣,国泰民安,兵强马壮,国库充盈,正是铲除外敌的绝佳时机。可是,就因为臣在太子党争中略有偏向您的长子定王,您的九儿子,他便如此陷害臣,他害得臣报国无门,还口口声声地站在臣的面前说一定要臣死。您可知,臣的心里有多痛!您可知,趁做的这一切,全都是被逼无奈!”
宋徽宗却是敏锐地捕捉到了童贯话语中的一条信息,气得嘴唇颤抖,怒目圆睁:“你……你……你很好,你非常好啊。朕如今才这个年纪,你就己经开始在朝中筹备太子之位的党争了?怎么?你是怕朕活不了多少日子了?要急着另投明君了?听你的意思,你觉得定王比朕更适合当皇帝?”
童贯自知失言,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早就己经不是一句两句失言可以影响结局的问题了。他有些无所谓地摇了摇头,整了整衣冠,正要继续说些慷慨陈词,东南西却在此刻从人群中钻了出来,站到了宋徽宗身后,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望向宋徽宗,语气轻缓又小心地问:“陛下,儿臣可以说两句吗?”
“你想说什么?说吧。”宋徽宗怒气未消,但在众人面前,面对自己的儿子——这场口水仗的风暴中心,还是将语气放缓了一些。
“童贯,对于你口中的各种无端指控,我无意争辩,我相信陛下心里自会有公断,我只想和你说两点。”东南西得了宋徽宗的准许,不顾叶寻生下意识地伸手阻拦,朝前迈进了几步,仿佛带着一股稚气未脱的少年热忱,径首站在了童贯身前:
“第一点,你说若是有你带兵,一定能荡平外敌,你说你还有很多宏图大展想要施展、想要报于陛下。可为什么陛下此行所到之处,见到的全都是你的横征暴敛、你的鱼肉百姓,见到的全都是你如何伙同地方官府搜刮民脂民膏。且不说你私通金国来使这件事,退一万步讲,如果当初陛下真的把天下兵权交于你手,让你去和金国合作、攻打辽国,到那时候,所有的军饷都会过你的手,所有的粮草淄重都会过你的手,你真的会刚正不阿地把国库里拨出来的钱全都用在战场上吗?且不说陛下信不信,你自己信吗?到那时,你会克扣掉多少?军队战斗力会受到多大影响?在战场上会打成什么样的局面?你想过吗?你怎么敢堂而皇之地说你的所谓宏图大志的?你以为你口中的所谓理想陛下就不想吗?难道你认为陛下对当前局势的判断还不如你吗?”
“第二点,你说你忠于皇家,忠于天下,那你现在回头看看你身后这些是什么人?他们是兵,他们是我大宋的兵。可他们现在在做什么?他们现在正在你的授意下与陛下对峙!他们到底是陛下的将士,还是你童贯的自己人?你就是这样忠于皇家、忠于天下、忠于陛下的?童贯,你污蔑我党争、污蔑我陷害你、污蔑我是小人,于我个人层面,我现在不想与你辩驳,但你这番言辞,抹黑的是我大宋整个皇家的脸面,你这是在侮辱陛下!我只想对你说,哪怕你把话说出花来,至少我赵构,陛下的第九个儿子,封号渡王,我永远不会像你这样,对陛下兵戎相见!做臣子,若是连最简单的忠心都做不到,还说再多的做什么呢?”
东南西一鼓作气说完了这全部内容,字字铿锵有力,尽显浩然正气。说罢,他目光灼灼地盯着童贯。眼神明亮、炽烈、清澈,如一汪阳光下的山泉,却又带着一丝极其细微的,只有童贯一个人隐约看出了的,无尽的深邃。
童贯听着东南西嘴里一句一句吐出的话语,看着东南西那不带一分一毫表演痕迹的正气凛然的作态,一瞬间有些哑然失笑,恍惚间他发现自己居然在想:难道几天前和自己见面的那个少年,跟面前的这个人,不是同一个人吗?
这一刻,童贯才真正意识到,真的是自己太天真了。自己面前的这个人,这个十三岁的少年王爷,他的城府实在是太深太深了。自己跟他,根本就不是一个层面、一个维度的存在。
他刚刚口中的那番言辞,闲庭信步一般就把他从脏水之中摘了个干干净净,而那脏水,甚至还是事实;与此同时,他又把宋徽宗捧了一番,潜移默化间给宋徽宗加固了他想要传达出的意图;最后,还把自己推到了深渊之中,推到了天下的对立面上——虽然他说的那些,好像也都是事实。
这他妈是十三岁?
童贯笑了,释然地、轻松地、虽有不甘但又心悦诚服地笑了。他想起了数分钟前少年口中的那句,“你输了”。数分钟前的自己又怎么会想到,那不是一句挑衅,不是一句拖延,那只不过是一句对事实的平静陈述。
童贯朝身后一挥手,身后的兵甲们纷纷将手中的武器放在了地上,尽管他们脸上全都带着茫然,也带着对接下来要发生什么的隐隐猜测与担忧,但依然没有人不照做。
童贯不再看向东南西,转而朝向宋徽宗,拱手,俯身,行了个标准的、属于检校太尉对皇帝行的官礼:
“陛下,臣让他们拿起武器,是因为臣有这个能力;臣让他们放下武器,是因为臣从未有过哪怕一丝想与陛下兵戎相向的念头。老臣童贯,听候陛下发落。”
(http://www.shuxiangmendi.net/book/daafdh-97.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shuxiangmendi.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