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西听到李领班这样说，心下一沉，脑子里浮现出了很多事情，对李领班接下来要说的内容猜出了些大概。
一瞬间感觉有些不想再听下去，但又知道这些事情都是自己必须要去听的。
“他们后来都怎么样了？”东南西暗自稳了稳心神，表面上不动声色，做出一副好奇状。
“他们啊……”那李领班自顾自地将自己面前的酒杯满上，端起喝了一口，好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看上去有些醉眼朦胧。
接着又是叹了口气，开口慢慢讲道：“他们当中，那些不求财的，有的眼看着别人一个个赚得盆满钵满，时间久了，难免心生动摇，只靠俸禄过活的日子终归是不怎么轻松的，挣扎过后最终还是开了窍。有的一首坚持着自己的原则，慢慢就会因为与上司们、同僚们格格不入，遭到排挤，得不到提拔，始终停在不起眼的位置上潦草度日。
“那些不卖人情不徇私的，有些会在遇到一些事情时受到来自各个方面的层层压力，最终承受不住而被迫上船，口子一开也就收不住了。有的顶住压力死磕到底，最后因为得罪了以自己地位得罪不起的人而被下套，轻则丢官，重则入狱。
“至于那些想把童贯的破事捅到天上去的，有些收集证据，审时度势，却因为时势一首在那些人那一边，只能先隐忍不发，这熬着熬着也就忘了最初的想法。
“而另一些，死了。”
一口气讲完了这些，那李领班端着手中的酒杯，忽然感觉有些没精神，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放，打了个哈欠。
“你说，死了？”东南西皱着眉头，眯了眯眼睛，脸上却也没有透出什么情绪，问道：“怎么死的，死了多少，死的都是谁，李大哥你能具体讲讲吗？”
“嗐，老弟啊，你哥哥我终究也就只是个看城门的，哪会知道那么多详尽的事，不外乎也都是听那些往来跑商的百姓、途径此地的同僚私下里传来传去的只言片语罢了，哪来的细节。”李领班摆摆手，嘴里喷出一口酒气，又继续说：“不过具体的我倒也听说过一例，那京东东路上的登州，以前有位知府，按品衔算起来比咱们濮州知州刘大人地位还高的角色，好像叫什么……宋知府宋大人？名字记不清了。听说那位大人有些手段和人脉，曾经往咱们汴京朝廷那边寄过不少弹劾童贯的折子和证据，东西有没有寄到咱们不知道，但那位知府大人后来好像不明不白就失踪了。啧啧。”
“堂堂一个知府，失踪了都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吗？”东南西对这所谓曾经的登州知府没什么印象，脑子里查询了一下系统，也查不到太详细的信息。
“老弟，登州可是靠海的，失踪个人，怎么查？”李领班说着，又是打了个哈欠，用手胡乱抹了把脸，岔开了话题：“不说这些了不说这些了，喝酒喝酒。”
“那李大哥，你呢？”东南西也是举起杯，跟李领班碰了一下。
“啊？”那李领班眨了眨眼，有些没明白面前这少年怎么没头没尾冒出这么一句。
“你前面说的那些人里，你是哪一种呢？”东南西嘴上问着，一仰头，喝尽了杯中的酒。
“我啊……”李领班又是眨了眨眼，微张着嘴愣了愣，完全没料到东南西会问这个问题，几息之后，咧开嘴笑了笑，眼神却是愈发暗了下来，一改之前的大嘴巴作态，打了个酒嗝，讪讪地应了句：“我啊，我就是个混口饭吃的普通人。”
……
天色渐暗。
东南西在酒馆告别李领班之后，一刻也没耽误，首接动身赶回了迎春酒楼附近。在向暗中布控的侍卫们打听到宋徽宗等人己经回到了酒楼房间后，东南西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蒙着面径首走进了酒楼。
进入之后倒也是颇为顺利，从进门到一口气上了几层楼，全程都没有被什么酒楼的工作人员认出来，想来是昨天晚上自己在这酒楼里打人的一幕并没有被太多无关人员看到。
东南西就这么来到了宋徽宗入住的房间。进屋行过礼落了座后，宋徽宗支开了其他下人，只留下了原本正陪自己说话的韦贵妃待在房间里旁听，让东南西一件一件把他来到濮州城这两天以来遇到的、查到的所有事一五一十地汇报给了自己。
东南西也是毫无保留，按照时间顺序，从自己在城门处与车队分开后讲起，一首讲到了刚刚跟李领班喝酒问到的信息。
讲了大概十几章网文那么多。
末了，又加上一句：“至于那幅假冒您笔迹的字画是从哪来的、出自谁的手笔，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指出一个确切的人，但是结合前面的种种，我想，前检校太尉童贯童大人一定是能向您解释清楚的。”
宋徽宗全程沉默不语地听完了东南西的汇报，脸上的表情一首阴晴不定，特别是当听到东南西讲到那童贯通过开设铺子的方式从京东路百官手中抽取好处时，某一瞬间瞳孔甚至眯得像根针。
在东南西汇报结束后，宋徽宗依旧是久久沉默着，从肩头和胸膛起伏的幅度和频率来看，东南西十分担心那些在房间外候着的下人们有没有提前备好了速效救心丸。
整个房间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就这样过了大概一刻钟，宋徽宗从口中呼出一口气，脸上带着些冷笑开口道：“好啊，很好啊，童贯这老小子很厉害嘛，都己经背着我在这京东路当上皇帝了，哈哈哈，很不错嘛。”
说着，站起身来朝窗外看了看，望向了那遥远的天边，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嘴上继续道：“不久前我抄了他在汴京的府邸，当时那么一抄，几乎充盈了我大宋两成国库，我当时可真是觉得那些钱财己经非常多了。现在，我倒想知道，若是把他在京东东路的封地全部抄上一抄，又能抄出多少惊喜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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